何箴箴呆呆看着何芦荻。
何芦荻重重地呼出愤怒的燥气,看着何箴箴有些迷茫呆涩的眼神,她眼底掠过一抹心痛,立刻又变得冷漠。平息了粗重的喘息,慢慢整理好些微凌乱的鬓角,重新恢复成那个温婉优雅的贵妇,她淡淡瞥了何箴箴一眼:“你和你爸一样,没用的窝囊废!”
何箴箴看着何芦荻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从玻璃窗照过来的太阳光实在有点耀眼,让她觉得眼睛有些刺痛。她轻轻模了模脸颊,好像有一点肿起来了,不过,她咧咧嘴,只是热乎乎的,不太痛呢……
一片沁冷忽然贴在她的脸颊上,何箴箴惊跳一下,月兑口发出“呀”的一声低呼。
她抬起头,看到一片阴影,周围笼着柔和温暖的光芒,夹带着旷野一样清冽的男人气息像是能将她整个人都包围起来。上帝吗?……何箴箴眨眨眼,看清对方的脸,她心里瞬间囧了。有点尴尬地挠挠头,何箴箴扬起灿烂的笑容:“哎呀,简子颐是你啊。”
简子颐拉起她的手扶在冰袋上,缓缓道:“你自己托着点,别按得太用力。”他寻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只来得及看到何箴箴挨了一巴掌,等他问护士要来冰袋,却发现她还是站在原地,她没有哭,美丽的脸上流露出迷茫的不解,像个迷路的孩子。
何箴箴捧着冰袋,感觉凉沁沁的水汽滚在脸颊上,浇熄血管里沸腾的血液。她看着简子颐拧起的眉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简子颐,怪不得梁总背后叫你面瘫,原来你皱起眉头真的像没有表情呀。”
简子颐模模她的头:“我带你去休息室,如果你需要,可以自己在里面想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
何箴箴呆了呆,震惊了:“就算你和很多个科室主任都熟,也不好这么嚣张吧?”拿人家医院当自己家呀?!
简子颐淡淡道:“这间医院是我出资建的。”他在这里有一间办公室,不过不太常用而已。
忘了他是有钱人了……
何箴箴囧囧地模模鼻子,笑道:“没关系啦。”她甩甩手里的冰袋:“这个就够了。”
她笑着问他:“我们回去吗?”
简子颐点点头:“我们去吃午饭。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吃宜家的瑞典肉丸?”他对这种食物其实不太感兴趣,但上一次去宜家的时候,虽然刚吃完午饭,她还是专门跑去点了一份,美滋滋吃了个一干二净。
何箴箴目瞪口呆了:“还去宜家啊……”这人记吃不记打吗?
她摇摇头:“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她最近实在太倒霉了,还是老实点,免得害人害己……
简子颐看着何箴箴的背影,纤细得像荷花高挑幼女敕的茎,仿佛随时就会弯折下去。他皱了皱眉,停在何箴箴身上的目光变得让人看不清楚,还是不愿意对他放松戒心吗?……
离开医院,何箴箴坐在副驾驶上,托着冰袋给脸颊消肿,看着前面发呆。
简子颐转动方向盘,把车子开进主路,打开车子的音响,里面传出Trademark的MissyouFinally。
何箴箴看着窗外不说话,车子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不一会儿,MissyouFinally一曲结束,换成一首AceofBase的Angleeye,然后是Promisedon’tcomeeasy……
何箴箴终于回过神,惊讶地看了简子颐一眼。
简子颐注视着前方的路况,淡淡道:“我看你画图时,有几首歌常反复听,就拷了下来。”
何箴箴没说话,她木木地回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轻轻说:“就算你们不找我,我也不会说出去。”
她的话没头没脑,但简子颐却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
他没说话,静静地开车,静静地等她继续讲话。
“其实,那本合约,我算是占了你的大便宜。”何箴箴眼睛望着前方,慢吞吞说:“我念大二的时候,有一次期中考试前一天得了肠胃炎,当时我家里人都去了国外,实在联络不上。又赶上来例假,痛得我简直死去活来。那天晚上宿舍住了四个人,只有芳菲发现我发高烧、肚子痛到糊涂。她半夜打车送我去医院,替我跑前跑后,为了帮我等化验结果还耽误了隔天的考试。我住了五天医院,芳菲陪了我三天两夜,她说医院的饭菜淡而无味、学校食堂的饭菜油腻太重,每天给我送一日三餐,出了院还坚持一个月,天天请我吃她让家里阿姨做的美味营养大餐。”
她忍不住想起住在医院里,每到饭点,她就忍不住眼馋地盯着病房大门眼睛转啊转,简芳菲也从来不会让她美梦破灭,每次准点带着保温饭盒出现,同样都是清粥小菜,她那一碗里,永远比其他病友从医院食堂买来的令人垂涎三尺。
何箴箴笑道:“别人闹肠胃炎要瘦一大圈,我那一个月除了开始一个星期被她管着不许吃这、不许吃那,之后简直顿顿色香味俱全,一度差点考虑改行跟你家阿姨学手艺当厨师去。当时,全宿舍都跟着我沾光占芳菲的便宜,芳菲每天都要从家里扛很大很大的便当来学校,一个月之后,我体重长了五斤,宿舍还有一个同学整整涨了十二斤,我们不得不忍痛割爱,含泪让芳菲再也不许带好吃的来学校。”
何箴箴眼睛里因为回忆的美好流露出星光闪烁一般的神采,她出神好一会儿,慢慢垂下密长如扇的睫毛,轻声说:“芳菲从电脑里调我的设计图的时候,我其实就在宿舍门外。”她卷曲双腿,像个虾米一样团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变得好小好小:“我们平常做设计的时候,也常常互相看看对方的图,启发思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非常在意这一次的比赛,没想到……”她捧着脸颊,大约冰镇了太久,原本热腾腾的脸颊仿佛冻僵麻木,变得没有知觉,好像连她的脑子也变得迟钝,让她语无伦次:“虽然我有点难过他们竟然背着我偷偷好上了,但你不知道,芳菲原本那幅设计稿其实洛可可风格特别强烈,我暗自流了不少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