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有两个灵魂,一个陪你笑,一个让你笑——
医院里,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淡淡地弥漫在空气中,给等待的人带來无形的压抑。
“唰唰唰。”负责检查的中年女医生利落地拉开隔帘,确认病人整理好衣服才打开隔间的门。
“病人家属随我一起坐下吧。”医生一边在病历本上记录着一边抬头对转身想要回避的男人交代。
薛醉宁刚坐下,听到医生的话差点挑起,却看见陆淮宁已经勾过身旁的椅子,交叠的双手暗暗掐着掌心,却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被一层薄汗浸湿。
医生扶一把鼻梁上的眼睛,眼神扫过像小学生一样端坐在桌子对面的俩人,“二位别紧张,放轻松些就好。”
薛醉宁心底咯噔一声,不祥的预感瞬间充斥了心头,手不自觉地绞紧衣服的一角。
医生放下笔的同时抬眼扫过她苍白的脸,“血崩现象发生在女性流产后的病例我之前也接触过不少,大多数人都可以在调养后恢复,薛小姐不必如此紧张,放松心态对你的病情也会有帮助。”
陆淮宁原本揽着她肩膀的动作倏地一僵后,很快亲昵地将她搂得更近,唇角一弯,“医生说不用紧张,你怎么还崩着身体,放轻松。”
“先生倒是好心态。”医生撕下便笺,递给他,“我开了中药给病人调理身子,好好照顾她,记住,三个月之内不要有夫妻行为,否则对病人身体会造成难以预见伤害。这段时间要密切注意出血情况,随时和我联系。”
医生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话语让薛醉宁暗暗抬头看一眼一本正经的职业面孔,却得到女医生安心的眼神。
出了医生办公室,陆淮宁只是交代了她在休息处等自己,便拿着处方前往取药处。
正在薛醉宁无聊时,却听见不时有婴儿的啼哭声传來,她敏感的神经瞬间绷起,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往声音传來的方向走去。
隔着透明的玻璃,她可以看见闭着眼捏着小拳头的新生儿懒懒地套着迷你的游泳圈浮在水面上,似乎很是享受;而另一位小宝宝似乎天生怕水,光溜溜的小脚丫子在接触到水时就开始嘤嘤啼哭,许是哭声吵到了那位在水中的宝宝,只看见他挥舞着小小的拳头抗议。
光洁的玻璃上倒映了她自然母性的微笑,手轻轻地放在小月复处,原來生命真的如此神奇。
“是不是很可爱?”身后传來询问的声音,薛醉宁闻声转头,看见刚刚为自己检查的医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
“医生好。”薛醉宁对女医生点头一笑,“您是在工作吧。”
医生点点头,慈祥的目光和蔼地落在只和自己一墙之隔的小小婴儿上,“愿意和我一起进去看看吗?”
“可以吗?”眼中闪过喜色,薛醉宁见医生点头首肯才敢迈出脚步。
“薛小姐很喜欢小宝宝吗?”女医生在为小宝宝检查完身体时才发现她认真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宝宝的睡颜上。
“他们很可爱。”薛醉宁屈起的无名指虚虚地滑过那天真的稚颜。
“那为什么刚刚在检查时你却要求我为你撒谎?如果真的准备好迎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为什么又要逃避?难道是因为之前流产的阴影?”女医生看着这个和自己有着不解之缘的病人,从她身上自己看到了生命的大悲大喜,心中怅然,“或者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薛醉宁却摇头否定,她原以为面露难色的医生会选择据实以告,却沒想到在最后关头她会选择帮助自己隐瞒。
“都说每一位宝宝都是折翼人间的天使,是爱的结晶,如果沒有爱,那就轻贱了许多。”薛醉宁站起身,对医生淡淡一笑,“所以,我要谢谢医生你。”
“不需要感谢我,因为我也不希望不被祝福的小生命在來到这个世界后却感受不到父母的温暖。”女医生婉拒了她的言辞,“你的爱人应该在等你,快走吧。”
“再见。”薛醉宁点头告辞,却在出门时,忍不住回头。
我的孩子,你在天堂是不是也一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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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春节假期转眼而过,陆淮宁迎來的却是公司最严峻的时刻,城东十号地的竞拍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成为盛天最主要的项目,一旦成功,就将成为盛天在新一年里发展的主心骨,而政府也将在春节后正式开始估价竞标,因为采取的是不透明原则,所以对数字的精准估计无疑成为了致命的核心,甚至于他牺牲了大半个假期与国外专家视频讨论,反复修改核准够才最后确认了低价和方案。
“扣扣。”书房内传來敲门声,原本埋首在竞标书中的陆淮宁倏地抬头,还未应声便看见只穿了件羊绒毛衣的小女人端着一杯牛女乃走了进來。
“还在忙吗?”薛醉宁看着男人在站起身的同时顺手合上了笔记本,原本亮着的屏幕瞬间暗下,她心知肚明地淡淡一笑,“我给你热了一杯牛女乃,趁热。”
陆淮宁接过她手中的牛女乃,拥着她在书桌前坐下,打开桌上的台式电脑,双手撑在桌沿上,几乎将她的身子圈进了自己的怀抱中,轻轻压住扭动的她,“别急,给你看几张图。”
薛醉宁的眼神却落在了他之前工作使用的笔记本上,听到耳畔的声音才回过神,只看见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点开了一个文件夹,展现在她眼中的竟是几张婚纱设计图。
“喜欢吗?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让人改。”婚纱是陆淮宁请国外的设计师制作,所以只有电子稿。
薛醉宁只觉得图片上的线条在视线中不断模糊,属于他的味道无形地缠绕了她,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却让她无处可逃的网,她在挣扎,却总是沦陷。
“陆……”她看着他拿起那杯牛女乃递到嘴边,阻止的声音还沒有发出,手却先一步抬起。
陆淮宁看着她停在半空中的手,轻轻握住,“怎么了?”
“沒……沒什么。我只是担心牛女乃凉了。”薛醉宁掩饰的眼神移开,“要不,我重新给你热一杯?”
“不用。”陆淮宁揉揉她的头发,一口气喝完了杯中所有的牛女乃。
薛醉宁看着他的动作,呼吸倏地一滞,直到他将杯子递回自己手中,对自己浅笑道,“我还要工作,你早点休息。”
掌心中的杯子还残留着温度,薛醉宁愣愣地点头,离开书房下楼时,手中的杯子悄然滑落,发出一声闷响,她却惊得一**坐在了楼梯上。
许久,书房内沒有传來动静,折返的她推开那扇门时,看到的只是一室冷清。坐在书桌前的男人已经趴在了电脑前入睡,她知道是因为之前那杯牛女乃的原因。
薛醉宁站在门口许久才下定决心迈开了脚下的步子,挥去脑海中那些动摇她内心计划的想法,薛醉宁,你已经选择走到了这一步,你除了往前,再沒有了退路!
她走到书桌前,确认呼吸均匀的男人只是熟睡后,动手点了点鼠标,果然,电脑因为长时间无人使用已经自动上锁。她轻轻移动男人的手,在感应器上滑动,指纹锁立刻解开。
回到主界面的显示屏上只有寥寥几个重要的的工作软件,薛醉宁拖动鼠标点开那个用英文字母命名的文件夹,只是系统却自动提醒她需要密码才可以进入,而无疑这个密码也是只有文件本人才独有的指纹。
插入u盘,她将文件夹中的所有资料拷入,然后,悄悄退出,清除掉自己的浏览痕迹,而就在她拔出u盘的片刻,原本安静地趴伏着的男人却倏地移动了身子,被吓了一跳的她只是僵硬着身子不敢动,过后才发现只是虚惊一场。
回到房间后,薛醉宁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很快,对方回复了她。她捏着掌心中这个承载了盛天接下來命运的u盘,一旦把这份竞标书给了那个人,自己就将成为把陆家苦心经营百年的盛天推入深渊的始作俑者。
而这样,真的可以让已经逝去的生命安息吗?又或者,换來的是自己永世的不得安宁?
只是,她永远不会知道,就在她离开书房的后一秒,那双原本紧闭的双眼却悄然睁开,静静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的背影。
当陆淮宁在监控中看见她在杯中放入安眠药时,一种无以名状的痛在心底一点点散开,他当着她的面喝下那杯牛女乃,他看到了她眼底的不安与回避,薛醉宁,其实你也犹豫过,对吗?
只是,那一丝丝犹豫终还是无法赢不过你报复的决心。
安眠药早被他换掉,一切只不过是他主动配合她的一场戏,那些资料,不出两天就会落到自己的竞争对手中,之后的竞标,盛天将成赢家变成看客。
他承认,他押上了自己的心來经营着一场豪赌,输赢由命不由天!
满室的清清冷冷,就在陆淮宁烦躁地想在这样纷乱的夜晚点燃一颗烟时,门锁却传來松动的声音。
薛醉宁推开门时,只觉得迎面袭來空气的寒冷,书房中的空调似乎坏了。
她轻轻地走进,将手中的毯子盖在男人的身上,转身关上了窗。海边的夜景有着沉静的美,她站在窗边安静地欣赏,只是,她却错过了身后男人此刻动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