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花楼主冷着脸闯入清风馆,馆里的小厮们正围着嗑瓜子,瞧他进来一个个打了个寒战赶紧并腿儿起身,并作一排拦在面前,作手拉手状,“嗳?楼主您不能进去,夫人吩咐不准您踏入这里一步……”
花楼主冷冷看了他一眼:“走开。”
小厮们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不不不,夫人会宰了我……”“们”字还未说出口,面前一阵凉风吹过,他们都飞起来了,之后,簌簌落地,捂着脸头之类的受伤处四仰八叉的叠加在楼梯下,样子很是凄惨……
花楼主大步踏过,没什么表情的进了内苑,一脚踹开房门,苏青辰正坐在卧榻旁,屁颠地数着银子,一抬头,漠然地看见他风华绝代的脸,有些不悦的道:“走错门儿了吧,吃饱了撑的你来我这儿做什么,不知道不欢迎你啊!”
花楼主拍飞了挡在他跟前的桌子,一把抓起她怀里的银子,甩手撒了一地:“我见了金光,他道美娘此刻在魔宫,阴月皇朝销声匿迹了十八年,怎么偏偏在美娘去寻婆家的时候恰时出现!”
苏青辰气恼的蹲在地上,一块儿一块儿的捡着银子,瞥眼瞧他:“你见了金光?”
那是什么表情,花楼主脸黑了,“收起你那混账思绪!”
苏青辰幽怨地凝视了他一眼,回身继续捡银子,“哦,你也知道我们的女儿并非常人,她嫁给了凡人,日后只能是守寡的命,自然要找一个长命点的夫婿。”
花楼主蹲下了身子,低头看她捡银子,“诸葛流云就挺好,为何偏偏要去招惹魔宫里穷凶极恶的妖魔。”
“我是妖,妖自然要找妖魔女婿当靠山才靠谱,你有玄心正宗护法,我有魔宫撑腰,多好,一比一平。”苏青辰展开笑容,语气带着些讽刺:“你忘了当年,你捉我的时候,我们满山坡的捉迷藏,拼的你死我活,最后还差一点就双双同归于尽,那时的你抱着一颗除魔卫道的心对哪一只妖怪不是斩尽杀绝的,难保哪一天你脑袋转过弯儿来不会再起杀念。”
“大婚之夜,我便喝了你的化功散,又怎么是你的对手。”
“你不是还有金光那个朋友么,活在玄心正宗的眼皮子底下,我总是感到很不安全。”
花楼主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原来你将一切都藏在了心里,就算是有了美娘,你也从来没能释怀。”
苏青辰用眼神儿瞟他,“我们又不是因为彼此相爱才成的亲,那一晚若不是你失手中了我们狐族世代相传的绛毒,我又一时兴起屁颠儿的喝蒙了,稀里糊涂的拽着你过夜,俩月后又悲催的发现怀了孕,若不是怕女儿没爹会很可怜,我会回去找你?我真是太善良了。”
花楼主长年不变的面瘫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难看,苏青辰越发说的开心,“哦,对了,当时你还嫌我玷污了你,也不知道我怀了美娘,一怒之下差点送我们母女归西呢,要不是我喊了一声我怀了你的孩儿,美娘她也长不了这么大,不过我还真想不通为何你会接受一个妖精给你生孩子。”
苏青辰伸出食指恶狠狠地戳在他脸上,“怎么不说话?”
花楼主挥开她的手,“我们分开是对的,我不该过来找你,我剩的日子不多,只想在临死前看到女儿成婚,我会去找魔宫找她,不会再来麻烦你。”转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站住!”苏青辰将银子用红布包好了,又淡然的瞅了一眼散了架的桌子,“这张桌子是金楠木雕成的,市价三千两,劳烦楼主回去了,请你们楼里的姑娘送过来。”
花楼主用背影对着她,淡淡道:“放心,下午就赔给你。”
他走了以后,苏青辰一把摔了门板,坐在床边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傻了吧唧的笨蛋,老娘在这儿辛苦的给你研制解药,你给老娘跑去魔宫送死,去吧去吧!妖怪吃了你,老娘再找个小白脸儿嫁了……早知道老娘就该把你绑到床上多享用几年,管你承受住承受不住老娘身上的妖气,死花毓,臭花毓!”
苏青辰一抹眼泪,姑妈,泥坑的侄女好惨啊,为何不将她身上的浓重的妖气给驱除了呢,害人害己啊……
门板被人敲响,“掌……掌柜的,桌子渣、渣收拾不?”破门后探出一张发颤的老脸。
苏青辰红着眼睛一眼瞪去,怒道:“我们馆儿里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风烛残年的老菊花?”
那人哆嗦了一下,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俺……俺不是,……俺是打杂的二狗子他爹,二狗子病了……”
苏青辰:“……”
魔宫的石林里渐渐投进了一抹刺眼的光亮,太阳正挂中庭,花美娘眯着眼看了七夜一会儿,紧固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松动的痕迹,她觉着挺无趣的,瞥过头去:“好,那你就等着吧。”
七夜见她突转平静的态度,眉峰微微一皱,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被突然跑出来的小侍女给打断了,她是太后身边长年侍奉的女婢,七夜回身问她:“何事?”
女婢恭敬垂首,传达着阴月太后的旨意,“启禀圣君,太后有请。”
阴月太后?花美娘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女婢,她口中的太后,就是那个曾与传说中相貌堂堂英姿伟岸的六道圣君相爱至深也是从来被他带在身边数百年来形影不离的阴月吧,不知生的是何模样,令阴月皇朝的前任冷血魔君这般爱怜,阴月太后的寝宫又会不会蜗居了一群浓妆艳抹的圣君妃嫔们,甚至,魔宫的入口以及二十年前的红河村,阴月是抢夺七世怨侣的主要人物,她眼睛微微眯起……这么想来,似乎还有早上的河边偷袭不知跟这位她来了许久却从未见过一面的太后有何关联。
花美娘模着鼻子兀自沉思了起来,女婢趁她不注意,偷偷从上到下瞥了她几眼。
女婢带来了太后的旨意,七夜便先把花美娘和解药的问题暂且放于一旁,面上露有一丝笑意,想着似乎好久未去过太后寝宫探望了,心里也浮出些许愧疚,他转头看了看被撂在一旁许久的小雪,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小雪,跟我一起去吧,如果你怀念人间温暖的话,有一个地方一定很适合你。”
小雪微微垂首,眼睛里带着笑意:“是,圣君。”
七夜手负背后,抬腿便走,一边吩咐婢女道:“香儿,你先不必随我回太后寝宫,此刻带着花姑娘前去用午饭吧,记住,见到花姑娘这件事不准在太后提起!”
花美娘听见这话,回过神来,打断道:“我不饿,我……”
“圣君,太后吩咐让这位花姑娘也一同前去。”她刚说了个开头,那个被叫做香儿的女婢便惶恐了一下,急忙插嘴。
“哦?”七夜感到有些意外,停住了脚步,蹙眉看她:“母后是这么说的?”
“是,圣君。”
七夜剑眉扬起,带着一分冷意,他已吩咐魔宫四贤不准透露此事,不想花美娘的事却还是传到了母后耳朵里,他本想平静的将她送出魔宫,此刻看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他走到花美娘跟前,俯身看她提醒道:“我的母后很不喜欢玄心正宗的人,花姑娘在她面前说话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花美娘听出来他的意思了,不争辩的点了下头,此刻真是她不找伯仁,伯仁要先找她了……
忘情森林,层层密林里,悉悉索索地传来一阵声音,诸葛流云警觉地作出一个停的手势,聂小倩紧紧的挽着宁采臣,看向前面。
那人眼睛惊恐的睁大,愣愣走来,嘴巴不停在说:“快走啊,快走啊!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要过来。”
“玄心正宗的人?”诸葛流云向前走了几步,那人后面还跟着两个和他一样中了魔一般愣仲的玄心弟子。
“不不不!不是妖是人,不对,不是人是妖,……”他张嘴稀里糊涂的说着话,突然又受了惊似的拼命的摇起手来,害怕的大声叫喊:“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
诸葛流云看他们语无伦次的,快速跑了过去想要问个清楚,那几个人见他欺近,慌忙左右四顾,害怕地捂着头便像疯子一般的四下逃窜。
“不可能啊,”诸葛流云挠挠后脑勺,怎么想也想不通:“有师父和师娘坐镇忘情森林,怎么会有妖怪呢?”
宁采臣和聂小倩冲他摇头,什么声音?他们转过头,警惕的看向身后的树丛。
树丛里,一阵涌动,突然跳出一只披头散发的怪物来,他的手中一动,便有一团幽黑的魔气自他掌中飞出,直直打向了离他最近的宁采臣。
“采臣!”聂小倩惊呼一声,抓着宁采臣急速闪到一边,她连那妖怪的脸都未看清,刚站住脚步,便又有一团黑气从草丛里飞了出来,正中宁采臣脸部,他本就中了黑山的毒体力不支,头部猛然一震,噗的吐出一口血来,昏沉沉地甩出去老远。
草丛后,闪过满头灰白的头发,乱糟糟的迎风飞起,只露出一双几乎发狂的浑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美娘小番外之外初到南郭镇:
南郭镇,大街上人来人往,小摊小贩热情的叫卖着,街道四处都贴着玄心正宗的黄符,街角一家卖画的,画架上少说贴了二十几张黄烂烂的符纸。
“哎,卖画喽!纳兰公子的美人儿遮面出浴啊,十两一幅!”
很细腻啊,花美娘远远的瞧了过去,下马走到画摊前,在画架前细细的扫了一遍。
卖画的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正模着短短的胡子,一脸笑意的看她,“姑娘,可是想买一幅画?我这里什么画都有!这幅怎么样,春山戏鸟图,别致有趣,最近好多女子都喜欢,卖的很是不错呢。”
花美娘温婉的笑了笑,低头掏银子:“我要方才你说的那幅十两银子的美人儿遮面出浴图!”
“嗯?……”模着胡子的手抖了一下,他及快速的反应过来,赶紧接过银子,将画卷起包好递了过去,笑道:“姑娘,您的画,我这里还有许多这类画风婉约的美人图,您要不要瞧瞧。”
花美娘问道:“有美男遮面出浴图么?”
卖画的愣了。
花美娘见他发愣,轻摇了头,默道:“没有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