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古训在他身上看来是行不通的。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们?”
“我说了,只要你听话。”
“我不会再跑了,请你让他们各归各位。”
段轻鸿不说话。是了,现在轮到他信不过她。两个互不信任的人,绑在一起,还做尽最亲密的人之间才会做的事,何必!
“你先在岛上休息两天,我自然会让你见到他们。”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说话,不相干的人,误了他的大计,怎么解恨就怎么惩罚,可他知道那样会让苏苡伤心,跟他越走越远,最终很难再拉她回身边来。
从初始到当下,无数巧合无数心机才织就的一点朦胧情愫,一晚上就摧毁殆尽。
他要想一想,今后该拿她怎么办。
“等一下。”她冷冷的声音叫住他,“麻烦你帮我找一种叫米非司酮的药,国内商品名叫毓婷,事后避孕药。如果找不到,你可以找容昭帮忙。”
她话里有种自我厌弃和浓浓讽刺,这一刻,她不在乎伤人,更不在乎伤害自己。
段轻鸿怔了怔,昨晚有多纵情,现在就有多憋闷。
他一个字都没说,砰的一声摔门离去,震耳欲聋。
苏苡头痛,背朝门躺下,疲惫地阖上眼睛。
怨恨果然耗费心力,才一天一夜而已,她已经觉得像过去整个世纪那么长。
容昭把药瓶交到段轻鸿手上,“你发什么火?明明是你先霸王硬上弓,女人有点自我保护意识也是好事。难不成你现在就急着升级作人老爸?会不会太快了,你还连孩子妈都没搞定!”
段轻鸿只顾翻看手里的东西,“这药有什么副作用,是不是很伤身体?”
女人的事他不懂,只听坊间有说法,好男人从不让自己的女人吃事后药。
容昭撇唇,“这还用说?生生刮下一层血肉避免受精卵着床,流血三五天,还只有70%几率成功避孕,你觉得伤不伤?”
段轻鸿变了脸色,“没有别的药可以替代?”
“有,你忍着不做。”
段轻鸿狠狠刮他一眼。
容昭摊手,“现代科技做到这样已经算不错,古时候虎狼之药更厉害,长期服用可以让人短寿。其实要我说也没这么走运,第一次就怀上几率很低很低,不如不如冒这回险,以后记得常备durex,你稍稍吃点亏,不要贪图一时爽快……”
失道寡助,不能怪他落井下石。
“温水吞服。”他把药片捧到苏苡跟前,“就这一回,以后不准吃。”
以防万一,他备了长效避孕药在她床头抽屉。
还有以后?苏苡一觉醒来昏天黑地,总觉得似乎不会有明天了。
她趴在床边,穿肠毒药也已经下肚,小月复一阵阵绞疼,汹涌的血让她唇色发白,畏寒又吃不下东西,只喝了一点婉若送来的鱼汤。
比每个月的那几天还要难受,起码平时她不会这么疼。
床上都铺凉席,身体暖不起来,晚上辗转睡不安稳,忽然有手臂横过腰间,她吓一大跳,段轻鸿的声音在耳边安抚,“别怕,是我。”
是他才可怕。她屏气凝神,身体忍不住发抖。
他要干什么,不会这时候还想再来侵袭一回?
她血流如注,神思恍惚,野兽饥饿要吃猎物,是不分时候的,说不定他就是中意碧血洗银枪!
他手臂渐渐收紧,胸膛也贴上她的后背,另一手从她颈侧穿过,彻底将她包在怀里。她的衣襟早在翻来覆去间皱巴巴的松散开来,只要他想,手掌轻易就能滑进去。
可侵犯迟迟没有来,搭在她腰上的手臂稍稍下移,手心贴在了她的月复部。
“别乱动,是不是很疼?”
他听婉若形容她的状况,料想她一晚上都要睡不好,放心不下才过来看看。
“不疼,你别箍那么紧,我不能呼吸了。”她不领情,他靠近她一丈范围内她就浑身神经紧绷,肌肉痉挛,疼痛还要加剧。
段轻鸿不勉强,下床很快又回来,手里捧个小小热水袋贴她小月复,“你那叫可雅的朋友是过来人,她说这方法也许有效。”
苏苡瞌睡全醒了,“她怎么会知道……她在哪儿?”
“你安安心心睡一觉,明天就能见到他们。”
苏苡顿了顿,翻个身,终于慢慢沉入睡梦。
段轻鸿在她身后抱着她,微微叹气。
可雅一家安然无恙,房子在前两天的一场暴雨中有轻微损坏,她的丈夫爬上屋顶修补,老远就看到苏苡,冲她挥手笑。
可雅迎上去,担忧又遗憾的样子,“苏,你还好吗?”
苏苡苦笑,她不好,可发生的事已经不能改变扭转了。
“他没为难你们吧?”远远看到有人在他们家房顶敲敲打打,她还以为段轻鸿要拆人家房子。
可雅摇头,“先前以为段先生只是容医生的朋友,没想到原来他们是一家人,段先生的母亲也姓容的,是容家人。刚开始知道我帮你逃走他很生气,本来要赶我们走,但后来又改变了主意。你知道,被容家赶出去的工人没人敢收留,等于断了生计。我想他不深究的原因还是因为你,苏,他对你很不一样,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转了一圈,她回到原地,段轻鸿还说服了她的朋友相信他们之间只是一场误会。
“你堂哥呢,他有没有怎么样?”
可雅叹口气,“段先生放话收购他的贸易公司和船只,价格倒是挺公道,也没什么损失。现在经济状况不是很景气,他能早点月兑手也好,帮人打工挣的少一点,但也不用那么操劳奔波了。”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外人眼里偏安一隅的段家三少,要对付一个小商人照样使得出雷霆手段。
或许真的是她自不量力了。
苏苡模模她的肚皮,“小宝宝呢,这几天乖不乖?”
可雅眉间有丝忧色,“有点出血,这几天都在静养,偶尔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
苏苡一惊,“怎么会这样?是不是……这两天太辛苦?”
可雅摆摆手,“谈不上辛苦,段先生没有苛待我们。只是本来就前置胎盘,状况时好时坏,我会小心一点。”
知恩图报,苏苡决定接下来的日子就陪可雅养胎,有专业医生观察照料,总是保险一些。
婉若也跟她们一起,对于做好吃的东西,她总有种特别的求知欲。
倒是段轻鸿,不知去了哪里,几天没有露面。他现在大概也不怕她会逃走,经过一回,岛上住的人都引以为戒,不敢随便跟苏苡通气说些外界的事。
春天岛上居然开了几株桃花,与世隔绝,风景秀丽,生活无忧,大概世人追求的桃花源也就不过如此。
苏苡放不开怀抱,但也不能总是现在阴霾里自怜自艾,那样下去她会疯的。好在有可雅婉若她们,诊所里也不时有病人小病小痛需要她帮忙治疗,有点寄托日子也过得比较快。
不用面对段轻鸿,她晚上也睡得安稳,最初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的情形渐渐少了,不用担心半夜随时有人爬上她的床。
过了半个月,苏苡回到住处发现婉若蹲在地上逗一只小狗,乳毛软软的,好像刚能走稳的样子,眼睛黑溜溜到处看,很是可爱。
她也蹲下去模它脑袋,“谁家的小狗?”
岛上人家有限,并没听说谁家狗狗生了小狗仔。
婉若压低声音,“是三哥带回来的。”
段轻鸿?他回来了?
段轻鸿就站在门口,手中的碗里盛满刚倒出来的狗粮。
他很久没看到苏苡笑了,这些天闭上眼,浮现的都是离开时她阴郁冷淡的样子。刚才她蹲在那儿模着小狗的脑袋抿唇笑的模样简直就像暴风雨后云缝中透出的一缕阳光。他还想多看一会儿的,最好能把记忆中那些阴沉沉的部分都剔除。
可惜,还是转瞬即逝。
听到他回来,她就收敛起笑意,有些茫然又警惕地四下张望。他走出去,迎面对上她的目光,她竟然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真是够了,她要怕他怕到什么时候?
他以为给她一点空间,暂时离开几天让她消化一下,接受这个事实就会好的,
恰好利用容氏企业鲸吞隆廷的计划也需要他处理一些事情,他才出去了一趟,哪知上亿的资金往来都没这小女人麻烦,回来发觉还是原地踏步。
但她还是自有一股硬气在,怕归怕,不愿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于是干脆冷淡漠视,恨不得用冰雪全副武装自己。
他在离她两步的地方停下,把手中的狗碗放地下,招呼小狗吃东西。
小家伙不给面子,闻了闻就把头缩回去,可怜巴巴抬头看苏苡,往她脚背上爬。
“不吃算了,挑肥拣瘦!”段轻鸿一手就把小狗抱起来往屋里走,“看来你不适应这里,别勉强,饿死了正好去填海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