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酒 第二十三章:血蛊,以血喂蛊?

作者 : 陌归尘

他只觉眼前一黑,身体竟无力得直直往下坠去,双膝竟是一软,他狼狈不已地跪倒在地,手本能地撑住地面,沾上了地板上的鲜血。

他的嘴角,缓缓地弯起来。

并不想笑,可是不得不笑。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他眼前在一阵阵地发黑,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一切。只听见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过后,有人扶着他的手臂,问他:“宁安,还好吗?”

听声音,不是苏凉,是长邯。

他又是一笑,由着长邯将他扶起来,坐在了离床不远的小塌上。待眼前的昏黑散去一些,他移开视线,却见苏凉愣然站起来,离床一步之距,此时也看着自己。

目光中……是担忧吧。

他自欺欺人地替自己寻了个安慰,只道是苏凉原本也想着要去扶他,不过是被长邯抢先一步罢了。嘴角尚有血迹蔓延,他微笑了笑抬起袖子,却听苏凉出声道:“宁安……”话未落,已经举步往他这边来。

她走到他面前,仿佛极为尴尬一般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净的手绢来递给他:“用这个擦吧……”她的声音极低,低如蚊呐。

他点了点头,笑着方想说话,却一扭头又是一阵咳嗽,又有鲜血不断顺着嘴角那道蜿蜒的血迹而下,滴落到他的一袭青衫上。她皱了皱眉,待他咳嗽好些,遂伸手过去帮他拭干净嘴角。

她低着头,倒是认认真真地仔细擦着,举止间也(1/2)下一段恰到好处,甚是温柔。她咬了咬唇,极为纠结的样子,低声道:“你答应了的,要治好云清,不能反悔。”

原来,是这样。

他眉宇间稍稍一蹙,旋即又松开。不过眨眼间,他又笑起来,有些好笑一般地望着她:“我何曾失信于你?”他一顿,又道:“不过凉儿可记得这信约的前提,你若不先应了我的条件,我自然乐得袖手旁观。”

他向来就不是良善之人,不会做那起救了情敌还得不到人的傻事。

那些普度众生救死扶伤的事情,不适合他这个会医术的小人来做。

她开始皱眉,许久才压低声音不让云清听见:“别在阿清面前说这些,我也不反悔便是。”她草草拭完那血迹,把那绢子往他手中一塞,霎听见云清在床上咳嗽起来,连忙又回去了。

他微微笑了笑,看向站在身侧的长邯,还未说话却听侍女禀道:“神医,草药择选好了。”

他草草一点头,起身去细细翻看了看,果真没被动什么手脚,只道:“去令人将那些烧好的热水抬进来。”侍女领命去了,不多会,连同几个小厮抬进来了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大木桶,一桶桶烧得直冒烟冒气的热水被浇进木桶里。宁安大致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后,亲自将那择选好的草药倒了三分之一进去。

他挥一挥手,侍女小厮纷纷退散出去,室内只留了他们四人而已。

宁安脸上似笑非笑的,回过头来示意长邯:“将云清公子扶过来。”却被苏凉喝止:“不必了,我扶他便可。”她说着颇为吃力地将云清扶起来,肩膀负起他的一只胳膊,踉踉跄跄地往宁安这边走。

即使久病在床,但云清男子的躯体让苏凉单人扶着总归是吃力的。但……宁安微微一笑,示意长邯退开,自己则懒懒散散地倚在木桶边,眼底浮上些细碎的薄冰,冷眼看着苏凉。

既然她处处要亲自动手照顾云清,他何不称了她的意?

云清醒了这多会,已是体力不支又要昏睡过去,意识极为涣散,不过勉强顺着苏凉走而已。待走到那木头浴桶旁边,已是累得几欲昏倒过去。宁安凉凉笑道:“不知云清公子怕不怕疼?可是……”他若有所思地稍稍一顿,笑道:“疼也得受着。”

他偏一偏头,自己伸手进木桶搅了搅那水,木桶里的水泛起层层涟漪,蒸蒸地冒着热气。他缩回手来,状似无意地弹了弹指尖,弹掉手指上的水珠,笑道:“月兑了上衣,进去泡着。”

水温烫倒是不烫,倒是不致于让人烫伤,不过难受些罢了。

苏凉一怔:“水这么烫……”转眼一瞧却是宁安略有些冷漠的侧脸,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未出口的话咽下,让云清略靠着木桶而站,让自己好解开他衣衫上的扣子。

云清咳了几咳,稍稍平息过来,柔声道:“我自己来。”他从来不要苏凉做这些伺候人的活儿,却是自己动手月兑了上衣,借着苏凉的力进了木桶。

水温很高,他一下去,便觉全身热得受不了。

而那些浮在水面的草药,却似被他吸引住一般,直向他靠拢而来,竟是吸附在他的肌肤上。顿时一股**辣的疼从体表直达体内深处。不过三五分钟时间,他却已热并疼得出了一身冷汗。汗水滴落,迷蒙了他的眼睛,目光中隐约看见苏凉担忧的脸。他笑一笑,手伸出去:“阿凉,我……”

话音未落,却被宁安的笑语盖过去:“长邯,把木盒给我。”

苏凉回过头去,这才看清原来长邯的手上提着一个木盒,并宁安的那只药箱。那只木盒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宁安打开来,那只狰狞可怖的蛊虫重见天日,兴奋得摇尾摆脑。

她却不知,蛊虫兴奋全然不是因为见到光亮,却是因为……血。

果不其然,苏凉只觉眼前一晃,匕首反射的冷光让她微微一震,却见宁安左手的手腕上又多了一道极深的血痕。他额上覆满一层薄薄的冷汗,微咬着唇,像是忍受着极大的苦楚一般。

却见他的血,不是寻常所见的深红色,却是……略带着蓝紫色的液体。

他的血怎么会呈这种颜色?她脑中数念并行,是不是因为他体内那股寒毒?

她回过头去,却见云清半靠着桶壁,疼得稍眯起眼,也在看着这边。

再别过头去时,却见宁安脸色完全变了,虽与之前是一样的苍白,却苍白得十分可怖,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奇异状态,神色却是如孩子一般茫然。她心中一慌,急急地就像上前去阻止:“宁安……”她脚下却没动,只是惊慌地看着怔怔站着任手臂上的血流的宁安。

他微微一笑,很快抬起眼来,面上的茫然散去,微笑道:“凉儿,怎么了?”

如往常一般,没有丝毫异常。

他还会笑,是不是说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她强迫自己放下心来,放眼看去,却看那蛊虫吸足了血,虫身却也现出与宁安的血液一样的颜色来。

蓝紫色。

她愣愣看着,宁安却是眼也不眨地将那木盒翻转过来,那蛊虫直直地便往盛满水的木桶内甩去,落在水面上。那虫倒也不畏水,竟畅游在水面上,朝着云清游去。

她一震,连忙出声道:“宁安,这……”她不过说了三个字,宁安却像已猜出他要说什么一般,安抚般得弯起嘴角:“没事,别怕。”话音落,他的身子却是剧烈晃了晃,微俯,又有血从他嘴角流下。

是蓝紫色。

她直直望着他的嘴角,一抬眼才猛然惊觉他的睫毛上竟覆了一层细碎的冰渣,如她那日所见一般。她还未反应过来,却见他身体又是一颤,身子往右一斜,便是摔倒在地。

长邯,竟扶不住他。

她回头看了看,见云清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放开步子跑过去扶住他。他微微喘着,眼睛里如覆着一层层薄薄的雾气,有些迷茫地看着她。她抓住他的手,惊觉他的体温又低得吓人,和冰窟是一样的温度。

她怔怔地伸过手去,轻轻抚模了模他的长睫,触手冰寒,真的……是冰。

他却弯起眼角,明明在不停地喘息,却还是要笑着说,执意要索求一个回答:“凉儿,你也担心我的……对不对?凉儿,对不对……你回答我,好不好?”

她喉中一哽咽,也顾不上什么,红着眼眶点头:“对,我担心你的……”她语塞,一顿之后才说,“很担心。”

他这才笑起来,面上满满的都是满足的神情。身子却剧烈颤抖起来,神情再度变得异常迷茫,像是看不清自己所在何地,像是不知道她是谁……长邯蹲子,冷着脸封住他后背上的几个穴位,冷声道:“宁安,你现在需要休息,睡一觉会好受很多。”

他淡笑不语,只是伸出手来,缓缓抚模着她的面颊,轻声笑道:“云清……每两个时辰换一次水和那药草,再换两次即可……那蛊虫切勿捞出来,只让它留在桶内……”

她忙点头听着,却听他咳嗽几声,压低了声音道:“凉儿,不要让任何人进了这屋,也切莫让人碰到那药草和蛊虫……”他又接连咳了好几声才勉力说道:“连云楚也不可……记得么?”

她连连点头。长邯却已不耐烦出声道:“宁安,我扶你出去。”却是冷冷将她推开,自己扶起宁安往门外走去。宁安步履轻浮,已是极为吃力在走着。她站在原地怔怔看着,眼眶已然红肿。

她咬了咬唇,喊住他们:“宁安,我过会去看你,好不好?我……”她声音低下去,“一定去看你。”

他脚步一顿,稍稍回转过身来,眸中光华万千,弯起眼眸点头:“好。”他耳廓起了淡淡一层粉色,也是轻声笑道:“一定来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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