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集会果真热闹,远远地似有箜篌之声隐约传来。他倚在榻上,半睁开眼来,从窗棂透入的光柱朦朦胧胧的,映照清楚了室内的浮尘。
他嘴角勾出浅淡的笑意来。手按着床板想坐直起来,却一用力,手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微微蹙了眉,终于坐直起来,不过缓口气时间,紧闭的门板却砰地一声,摔开了。
是被人从外面用蛮力破开?
是推开?还是踹开?
他微微弯一弯眼。紧接着全身的血液像冷得凝固了一般,刺骨的痛意袭来。他说不清是哪疼,只觉全身上下像被成千上万只毒虫撕咬一般,每一处还未痊愈的伤口都被莫名扯开来,血液涌出。
他弯下腰去,一手捂着胸口不住喘着气。眼睛的余光落到自己身上伤口渗出来的鲜血,竟是满含着笑意,沉默笑起来。
蓝紫色。
体内的寒毒,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
之前他还能依靠着深厚的内力压制住那毒,可现在,他内力损耗严重,短期内无法恢复,而仅存的一点内息又被抑制住,发散不了效力。
他现在,只能听天由命,放任那毒在体内流淌,慢慢侵入骨髓。
眼前光影变幻,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慢慢停下,静止在床边不过两三步之远。宁安默默笑着抬起眼来,眯着眼瞧面上身着一声青衫的人,笑道:“你比我预想的,还要沉得住气一些,以你的性格,倒是不容易。”
话语之中,语气淡然地仿佛多年未见的旧友重复的寒暄。
“我很放心。”那人嘲讽一笑:“你内力被封,身有寒毒,还受了伤,不过是废人一个,我还怕你插翅飞了不成?总要好好准备准备,才能前来见你,不枉你我之间的深仇大恨。”那人扬起衣袖,一枚镖头暗色的银镖已然飞出,直撞向宁安而来。
宁安弯眼一笑,那银镖已经准确刺入他的左肩,镖入身体七分,他能感觉出温热的血液顺着镖头滴落。因为体内的寒毒,左肩上的伤口的疼痛霎时被放大几十倍,他身体微微一颤,沉默笑着垂下眼去:“好镖法,总足以教人一招毙命。”
那人爽利一笑,话音深沉:“总抵不过你的潜龙在渊厉害,一人便可力敌几十个清月楼的下属,且皆都是一招取了他们首级……”话音未落,藏在袖筒中的银剑早被抽出,直往床上笑颜不变的宁安而去。他眼望着虽被剑抵住脖颈要害却仍笑意盎然的宁安,声音瞬时沉下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把剑谱给我。”长久不断的寂静过后,宁安微笑着抬起眼来,只是淡淡的一瞥,眼眸眉梢之中却尽是漠然:“你觉得……”他丝毫不顾横在脖颈上的长剑,轻轻往后一靠,懒懒散散靠着床头,面上倒是极为愉悦般的神情:“可能吗?”
那人手掌稍一偏,锋利的剑刃已在宁安光洁白皙的皮肤上划下长长一道疤痕,蓝紫色的血液渗出。那人见状,眼睛却是一迷,笑道:“你体内的毒已经不受你控制了吧,接下来,你要怎么解毒呢,据我所知,世间会制寒毒解药的,大概就只一人了吧,可惜那人,被你亲手杀死了……”
那人一顿,停顿片刻方望着宁安含笑的眼慢慢道:“亲手弑师的感觉如何,武林败类?”
“我不清楚。”宁安微笑起来,“我没试过,如何得知?只是宁某一直心有疑虑,阁下带领清月楼下属包围宁某的林子,沿途甚至屠杀无辜百姓,到头来死伤无数,果真该是白道中人所为吗?”
他弯眼微一笑,倒真像是平常地询问答案:“这就是所谓的为武林除去败类的义举吗?”
“你!”那人先是怒目圆睁,后却狠历笑了笑:“宁神医不但一声好医术,说话倒也厉害得让人接不下口,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他不等宁安说话,直接上前封住宁安的穴道,一声轻笑之后道:“你最好快些把剑谱交出来,否则……”
那人没再说下去,招手唤来了下属:“好好照顾宁神医,一定让他生不如死。”他冷冷一笑,手触上宁安左肩上的银镖,狠狠往宁安体内一按,银镖霎时全然刺入体内,隐约只见银白色的镖尾。
抬起眼来,却见宁安苍白的面上已然尽是冷汗,左肩上的伤口血液喷涌而出。他身体虽被点穴,可仍被这剧痛惹得不住轻颤,可面上仍是笑意浅浅,冷冷淡淡的样子。
“如何?”那人狠狠笑道。他将那银镖按入宁安体内时分明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想是那银镖刺入时刚好伤及了宁安的肩骨。
骨头受损却又不至断裂的疼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了。
何况,那银镖镖头还淬了清月楼至毒。
他在武林多年,曾见一人被生生震碎了骨头,伤不致死,可那人却不堪忍受痛楚,硬是咬舌自尽了。
而他面前的青年含笑抬起眸来,一双眼中光波流溯,却夹杂着浅淡的笑意,语气平常如止水:“还好,不劳盟主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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