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载福虽是大笑开怀,但那笑声中却掩饰不了其心中凄凉与无奈,一个人站在高处红及一时是看不到许多事情的,直到从最高的地方跌下来才看见以前许多看到的东西都是假的——一个人不经历过常人难以忍痛的折磨是看不到红处时身边之人的真正面目的。
笑了片刻,杨载福又道:“老夫看那官场之黑暗,人心之虚假,真是痛恨至极,往往平民百姓他们所认为的山野村夫们,却才是性情最为直爽之人,也只有这些却才最对老夫的胃口,哈哈哈,老夫今日真是高兴至极,来来,我等还是以茶代酒暂干一杯如何?”
石二少三人本是对杨载福极为佩服,见他平易近人,一点也无将军之架子,于是纷纷站起端起茶杯各自饮了一杯。
待到几人刚自坐下,杨载福又道:“想必大家对杨某一些事情还深感疑惑是么?为何在这荒野僻静之处建这豪华的府邸,为何我这堂堂的一品武将此刻休闲在家,过着这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当今正是用人之际,老夫却还躲在这里苟且偷生?”杨载福说到这里又是一番苦笑。
“想必杨老将军其中定有隐情吧,这每个人都有一定的难处,而以石某人看来,杨老将军却不是那贪生怕死,贪恋富贵安逸享乐之人,而且老将军身体强壮,身手矫健,也不是那风烛残年之辈,而又以您老之热血性格,怎又见得当今世上才狼虎豹横行肆掠?”石二少说到这里笑道,心里仿似对杨载福之性格极为了解。”二爷,真是知我者,这识英雄,重英雄。我杨某人虽也是血肉之躯,但岂是怕死之人?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谁个不爱?老夫也非圣人,也幻想着日日酒中迷醉,夜夜笙歌怀抱美女温柔乡里渡岁月?奈何现在自湘军解散以后,华夏内外狼烟四起,各国列强大肆吞略我炎黄几千年来的文明,瓜分强食····可恨那昏庸的朝廷,还认为天下歌舞升平,大肆苛捐杂碎,贪官污吏变本加厉收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可怜最深受其苦的百姓几乎面临各种接踵而至的天灾**,又要像奴役一样为这昏庸无比的朝廷流血流泪·····”
杨载福说到这里,又不禁怒火升降起来,握紧拳头又道:“只可惜老夫空有一腔热血,保家卫国之忠心,竟然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这人间的黑暗!若真是苍天有眼,我杨载福定高举十万旌旗,领我那湘楚大地热血男儿组成虎狼之师,杀进那昏庸的朝廷,推翻暴政,解天下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杨载福这一番话虽是声音不高,语气也不是很激昂,但是话语声却掷地有声,慷锵有力,豪情壮志一跃而出,极有热血,一点也不似做作。让石二少三人听了不由肃然起敬,五体投地。毕竟当今朝廷**,能有如此之将军大员尚有正义之血,实属少见。
石二少更是俊朗的脸庞上升起了一阵红晕,心中热血澎湃,朗声道:“杨大人切莫再唤我二爷,如此真的折煞石某人了,倘若瞧得起在下,不如叫我一声石老弟如何?再者,杨大人还没有将这其中的一些隐情说穿,到底是何缘故,竟然需让你隐居荒野,不问世事?”
杨载福听到石二少前一段话,点了点头,听到后一段话,却不由幽幽的长叹了一声道:“这话不知从何说起,便从你救下的人说起罢,石兄弟可知道为何说你那次救人实则是救了全村之人的性命吗?这归根结蒂又得从几年说起。三四年前,我等随同曾中堂大人浴血奋战粉碎了太平天国匪军的阴谋,直到最后攻入南京一举歼灭了太平天国余孽后,湘军威名大震,当时天下到处盛传着无湘不成军的谣言,更有扶桑倭寇学者说出百年后统一中华者必为湘人也的忌语。一时之间,各种谣言铺天盖地而来,震惊朝野,甚至有的谣言说的是曾中堂乃蟒蛇精下凡,祖坟所葬地乃是真龙天子之龙穴,曾家必然要九五至尊等等。”
“所谓狐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国太平,将帅废。曾大人的能力以及威望深深的引起了朝廷的忌惮,朝廷几欲瓦解湘军,奈何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只以太平余孽已除,国之刚固,百废待兴,裁剪军费开支节约粮响唯由不断的牵制湘军,生怕湘军坐大,对朝廷构成巨大的威胁,到时社稷危矣。”
“而对于曾大人,朝廷不断的对他明升暗降,甚至隔离他与湘军的权利,恨不得找得借口除掉他,可惜当时朝廷碍于曾大人在民间的威望,以及对清朝社稷的功劳,又难以找出富丽堂皇的理由,并且曾大人平时作官做人都极为严谨,不贪,不色,不二心,使得清廷一直都无从对曾大人下手。杨某那时乃是湘军水师提督,因我乃是曾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掌握着军权,一直也是朝廷掌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马就除了我,瓦解了湘军水师,从而削薄曾大人的力量。”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者能够长存者有几人?曾大人深知其中利害,也采取了卸权的方法而避之。这种墨守城规的局面只维持了半年,变被一件事情给激发了矛盾。”杨载福说到这里,又倒了一口茶大口的喝了一口,又道:“什么事情了?那就是曾经轰动朝野的两江总督被刺身亡的马新贻案。这件事情几乎成了当时两派势力的导火索,要知道,那马新贻带着慈禧太后的两道密旨前来上任,本是老佛爷身前炙手可热的人物,却在任上被刺身亡,怎叫朝廷有得颜面驾驭百官,统领社稷?派了几波钦差大人前来破案,都是不了了之。虽然所谓的凶手被凌迟处死,但其凶手幕后的最大元凶一直没有揪出。”
“那马新贻乃是建议裁减湘军的最大一派势力,而且其性质的本身就是维护和卫护着皇权的,因此他的被杀着实让当时的统治者门感到震惊与坐立不安,随着两任钦差的一个不了了之,一个不辞而别,所有的矛头均指向了曾大人,这样一来,朝廷更是处心积虑的要除掉湘军了,可怜我等一心为国,呕心沥血的为这个昏庸**的朝廷卖命,不知死伤了多少湘楚大地的英杰子弟,不知流了多少的鲜血与艰辛的汗水,换来的却是朝廷的猜忌与杀伐,想起来就是无比的愤怒与无奈。”
“其实若以当时的形势,倘若只要曾大人振臂一呼,我等湘楚子弟定当一呼万应,高举义旗,推翻那**无能的满清朝廷,解万民于水火之中,也不怕三位泄露机密,当时我都曾力劝曾大人干脆反了,凭他得威名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才能,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岂不是早晚之事?”
“岂不料,我这想法刚与曾大人说起,就被他勃然大怒的将我大骂一阵。曾大人说,为君子者,活于天地之间,若与之国逆反,大为不忠也;与之内战争权夺利,害至百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者,为之不义也;引发战火,害得家庭支离破碎,流离失所,是为不孝也,男儿生于天地之间,如此不忠不义不孝,有何颜面苟存于世?私人利益是小,国家社稷利益是大,怎能做出那等猪狗不如的行为?等等,那一番话直说得我无言以对,悻悻而去。”
说道这里,杨载福又叹了口气,眼眶都已红润,几经梗塞的语气又道:”曾大人做甚么是事情都是让老朽心服口服,自我离去以后,曾大人还是放心不过,亲自还写了书函递交给我,与我再三叮嘱万不可做那大逆不道的事情,并且还拿了水浒里那李逵陪死的典故一再警示我。叫我杨载福如何再有那等心思去想那鱼死网破之事?“
“于是,不管我湘军众兵将里多少人埋怨,多少人不服,多少人劝阻曾大人以武力换取生存,都没有打动曾大人的心底最后的决心。想必是曾大人审时度势,仔细分析了那时的形势,最后竟然一手解散了辛苦经营多年的湘军!那时我是有多么的不甘心啊!凭地为何对我湘军如此?为什么不解散李大人的江淮军?”
“我杨某并不是贪恋功名富贵之人,就算朝廷不与我们奖赏也就罢了,但为何对待我们如此的刻薄与不公?那时我真的想干脆换了旗帜打进朝廷为曾大人,为我湘军鸣个不平。但后来我一个好友苦口婆心的劝说了我,说我此举只会更加害了曾大人和湘军。并且还说曾大人此举乃是上上之策,既保住了湘军,又保住了一干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性命。最重要的是留住了千古芳名,免去了战火,使得大众黎民又免遭了无情战争的生灵涂炭。这才使得我忍痛解散了一众将士,但不管怎样,曾经威名赫赫的湘军就此土崩瓦解,想起来就无比的伤痛与无奈。”
说到这里,杨载福停了下来,愤愤的将茶杯盖子狠狠的一扣,又道:“没有料到的是,我等湘军解散了,以为就此安闲了,没有想到朝廷却还是没有放过我等的心思,只要我们这几个朝廷的钉子活着,永远难让他们高枕无忧,自曾大人仙逝以后,就不断的有以前湘军的猛将能人被害,要么被暗杀戕害,要么被冤枉之名下狱而后满门抄斩,甚至可恶的朝廷不惜小人之恶毒手段,竟请得一些江湖术士杀害我等前湘军子弟,真是想起来就无比的愤怒,早知如此,那时就不应该解散湘军,干脆举旗造反,端了那**的朝廷该有多好?也不至于现在那么多的湘军旧将被害。被你所救的那人只是其中的一个,不管怎么样的去躲避,最终还是免不了饮恨黄泉,含冤而死,叫我怎生对得起那些九泉之下的子弟英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