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让和李栋就起兵造反,以及杨广的所作所为,对天下百姓有利还是有弊,展开了激烈而深入的争论。翟让意识到自己举兵只顾虑了一部分百姓,却没把整个天下装进胸怀。眼前这名年轻将领,不仅带兵打仗有一套,在思想和认识方面也都远超自己。以前从没听过他的名字,他名不经传的,又非世家大族子弟,怎生有这般超人一等的见识?
翟让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向李密看去。李密祖上官封蒲山公,他本人多年跟随杨素杨玄感父子,在朝廷高堂中有很深的关系网络。兴许他比自己了解深入一些全面一些,能提供一些了解此人的资料。
李密见翟让向自己投来讯问的眼神,往前凑了凑,来到翟让面前,问道:“翟首领有事吩咐?”
“你可熟悉此人?”翟让轻声问时,瞟了一眼山道中的李栋。
李密眨眨眼睛,心说:怎么不认识?我们私下里曾有过深入的交流。他所说的话,有一部分还是我指点的。不过他天份极高,悟性很强,结合杨广的所作所为进行实例分析,讲得比我说的还要浅白三分。
但凡哲理,做到深入浅出,若非参透天地,绝不能三言两语便让人听明白。很明显的,他达到了这个层次,言简而意骇,自己也甘败下风。
不过李密有些奇怪,前段时间他还不理解何为天道,才向自己请教。自己对他讲解了儒、释、道三种角度的不同解释。短短的几天时间,他便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难道他机缘巧合,得到了什么高人的指点?
李密疑惑半晌。往前凑了凑,俯首低声说:“他就是章丘战败知世郎的李栋,张须陀在齐郡时战败郭方预、卢明月真正的幕后主持,秦琼罗士信只不过是执行了他设下的谋略方案。至于其他方面。我了解也不多了。”
翟让惊得倒退一下。看着李密脸上出现的恭敬表情,问道:“李栋我是知道的。难道就是他么?也忒年轻了一些。”
李密在瓦岗的地位并不高,一心想提高自己的影响力,并不惜向李栋暗送秋波。现在李栋攻到瓦岗门口,对李密来说。一洗往日所受压制,翻身扬眉吐气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可是绝不轻易放过。
李密看了一眼翟让,试探着说:“现在我们瓦岗军粮所剩无几,李栋阵兵十数大军压境,可谓危机重重,时不我待。属下之意。不如暂且向府兵靠拢靠拢,解除眼前所遇的危机。等日后有了机会,再策动李栋造反,假借他的手推翻暴隋也不失一个好计策。”
“我翟让做的是替天行道之事。岂能半途而废?现在投降,以后哪还有脸面再树义旗?此事万万不可再提!”翟让表面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松动。他所考虑的只不过是面子问题,投降就等于失败,一个男人是不会轻易承认自己失败的。
李密呆在瓦岗很长时间,为了挤进权力中心,对翟让此人自然了解很深刻。知道他心里所想,便嘿嘿一笑,朝李栋身边的几个将军支了支下巴,说:“黄脸的大汉是秦琼,表情呆呆的那人是罗士信,蓝脸的大汉我不太了解。既然能和李栋并肩站在一起,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败在秦琼罗士信手下,我觉得不丢人。总比败在那个蓝脸无名小卒手中要好听一些。”
翟让一边听李密所说,一边也在考虑,秦琼罗士信二人威名远播,天下皆知,败在他们二人手,败亦犹荣,不算丢人。只是从此以后,便不能以龙头老大的身份安排事情了。心里难免有点憋屈。
李栋站在山道之中,见翟让和李密二人站在一起头抵头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不时还朝自己这里指指点点的。便提高声音说道:“李某还等着翟首领回话。你我双方是握手言和,还是拉开架势拼个你死我活,胜者为尊?还请翟首领给个最终的答复。”
李密听了李栋的话,心里也有些着急。现在只等翟让一句话,是战还是降便能决定几万人马的生死。在紧要关头,必需和翟让掰开脸面来些强硬的,不然他还会犹豫下去。便脸一仰,有些傲然地说:“翟首领,两军对决,要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才能起到良好的效果。我们瓦岗替天行道,岂能不爱惜百姓的生命?如果一味的打下去,李栋势必会血洗瓦岗,致命生灵涂炭。我等也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据属下知道,清河窦建德刘黑闼,江淮杜伏威和辅公柘等各率五万人马赶到瓦岗山下,帮助李栋攻打我们。瓦岗虽然在实力和名望上比他们二人稍强,但他们二人都归顺了李栋,我们几乎成了瓮中捉……捉鱼的局面。战则必然惨败,降则还可以留得青山在!归降府兵有什么不好?一样可以替天行道。如果降后他们的做法与我们的理念相违背,我们还可以再举义旗啊!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死战!”
翟让被一番话说得动心了。他何堂不知道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觉得不战而降很窝囊。转身面对瓦岗所有首领问道:“诸位兄弟随我南征北战,为瓦岗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不像杨广那样专断独行,现在想问一问大家,你们心里怎么想的?有话直管说,时间不等人。”
其他几个人相互看了看,一时没人说话。谁也不敢替翟让做那个主儿。万一日后出了什么差错,他们便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王伯当第一个说话,因为李密上瓦岗就是他介绍来的,他和李密的关系最密切,现在他不支持李密,其他人更不会支持李密了。王伯当说:“自然是以和为贵了!我们替天行道,不也是为了让百姓有更好的日子过?打是为了不打,现在已经到不到的边沿了,还在犹豫什么?”
其他首领听了王伯当的话,也觉得他所的不是没有道理。就有几个人表了态,说降也可以。大不了以后活得不顺心的时候,另谋出路。
翟让听了,觉得可以了。这等于是集体拿的意见,到时候真出了差错,也不能全部怪到自己身上。仔细想了一会儿,便对喽罗说道:“打开寨门,欢迎李栋将来到瓦岗做客!啊!不对,是做主人!”
喽罗们赶忙打开紧紧关闭着的第三道寨门,翟让最先走出去,来到李栋身前,俯身躬了一礼,客气地说道:“经过瓦岗众首领反复的讨论和决定,我们瓦岗决定顺逆天道人心,以和为贵。与李将军的府兵握手言和,希望将来能兵和一处,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其实从翟让打开寨门走出来,李栋就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亲自听到他向自己说这些倒戈投降的话,仍然觉得很高兴。便扭身对左右的人诸将说道:“诺!这才是大将的风范。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那就是尊重我心,尊重民心,尊重天道轮回。见自己,见他人,见天地。这才是天道人心,天道轮回。”
这时,站在山上手持弓箭,对准山道间府兵的瓦岗喽罗,也在翟让的吩咐下,收起了弓箭。众府兵见眼前的危险消弥于无形,心中长舒一口气:我的个爹娘啊,在鬼门关了走了一遭,差点尿裤子。
那些府兵跟着于仲文老将军打过无数次险仗恶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危险过。现在安全了,对李栋自然是十分佩服。瓦岗喽罗也十分欣赏李栋。一个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些让他们听起来像天书一样的道理,竟然就翟让投降了。他们也不用拼死拼活流血牺牲了,这样以来可谓是皆大欢喜。
秦琼等几个虽然听不大明白李栋所说究竟有何深意,但也觉得翟让举全寨兵马投降府兵,是顺应天下人心的一件大好事,心里也是非常高兴。
李栋笑得像一朵花,对秦琼说道:“麻烦叔宝兄到山下对他们吩咐一声,这里的困难解决了,不费一兵一卒。要他们把兵马安排好,也到山上来与众英雄聚一聚,今晚我们大喝一场,不醉不休!”
秦琼临走时皱了皱眉,心说刚刚接受别人的投降,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做出这样的决定,万一醉得人事不醒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岂不是转胜为败空欢喜一场?李栋以前做事挺冷静的,今天怎么犯了这样大的忌讳?高兴坏了?
当着翟让等一干子人的面,秦琼也不方便和李栋直说,只得怀着担心往山下赶。见到杜伏威和窦建德二人,分别把李栋的话转告他们,他们都大感意外。
秦琼说道:“李栋贤弟要大家上山,与瓦岗众首领一醉方休。我看瓦岗初降,怕再生出什么意外。你们快去快回,多来一些人到瓦岗。双方势均力敌,他们投鼠忌器,兴许会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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