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入城之时,街巷空空,冷风萧瑟,原本应该精致的房舍破落不堪,残垣断壁横亘,许多地方还燃烧着尚未熄灭的火苗。枯焦发黑的木梁升腾起一股股青烟。
当四人小心翼翼的推开一件房舍时,那房门就像久经风雨的腐木轰然朝内倒下,阳光射入黑暗房舍,顿时将里面的景象照的纤毫毕现。
众人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昏眼花,绕是令狐烨经历了诸多诡异凶险的境遇,依然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屋舍不大,其内置的家具早已分崩离析,而在这尘土之中赫然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具尸体,从他们的年龄上判断,应该是原本住在这里的一家人。他们的尸身都已经腐化流脓,除了整颗头颅还基本保持的完好,其余的地方都已经几难寻找到,血红色肌肉残渣挂在森森白骨上,望之森然可怖。
最让四人惊怒的是,在尸堆中央竟然还有一个不过数岁的小童,也一般横死。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扭曲的不似人形,显然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惧和痛苦。
“是谁这么残忍,竟然连稚幼的孩童也不放过?”见到这幅惨象,凌罗一时间忘了心头的恐惧,怒火陡然窜起。
令狐烨上前几步,在尸体之前俯来,用手一会翻弄着死者的眼皮,一会又用手掌贴在其脸颊上皱眉苦思,良久,他起身退了回来,转头对三人道:“这些人的眼睛澄澈,脸颊上尚有余温,应该没死多久,看来那行凶之人还没有走远,应该就在双鱼城的某处地方。”
“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把他找出来,一定要除掉这妖魔,不能让他再这样为非作歹下去!”凌罗铁青着一张脸,虽是女儿身,此刻她说话却斩钉截铁,自有一股气势从内而发。
令狐烨沉着一张脸,喃喃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你们看。”令狐烨指着一具男首尸身,“这具尸体的皮肉腐蚀极为厉害,肉色成黑,且骨隙之间总有一股黑气缠绕,应该是被邪术妖法所杀。你们再看另外四具尸体,残肉鲜红,碎末没有任何规则,明显是撕扯所致。这地上犹有少许鲜血,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那白骨之上明显的留有很深的齿印,按形状推断,并非是野兽所造成,而是出自人口!”
“你是说这些人都是活生生被人吃掉的?”绕是傅志定心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仍觉得月复中一阵恶心,一旁的祁少峰脸色渗的惨白,早已扶墙干呕起来。
“应该不会有错,如果所有人都是因此而死的话,事情的严重性就有些可怕了。”令狐烨眉毛深深的皱紧,一向淡定沉稳如他,此刻也表现的有些心慌。如果事情真的和他心中的那个想法一致的话,这双鱼城就不单单是一座死城而是变成了生人莫进的地狱冥府了。
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他不敢贸然的说出心底的想法,为了证实那份猜测,令狐烨当即道:“走,我们去别处看看。”
这里气息腥臭,夹杂着腐肉的恶心味道,三人早已想尽快离开此地,听的令狐烨吩咐,如蒙大赦般的疾步退出。
凌罗在刚才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其实胃里也觉得翻江倒海,只是她强忍着这股恶心的感觉。令狐烨倒似没事人一样神情依旧,惹着傅和祁少峰都对他另眼相看,凌罗甚至在心里猜测着令狐烨以前究竟经历过何等的残酷事情,这才使得他在这样恐怖的环境下依然能保持那份镇定。
当下,三人在令狐烨的带领下,次第就近又搜寻了附近的几座酒舍和居所,里面的情景无一例外惨不忍睹,和先前的景象几乎完全一致,整个双鱼城就想修罗地狱一样。
周遭静的渗人,莫说鸟兽之音,就连虫豸之声都听不到一丝。身处这死寂的修罗坟场,总感觉脊骨透汗,疑神疑鬼的就像有人在暗中窥视,让人从头发根凉到脚尖。
“看来我真猜对了。”
令狐烨忽然在这个当口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着实让人模不着头脑。凌罗正想问询缘由,就见他倏然转身,低喝道:“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怎么这就要走?难道任由这妖魔继续为祸?你什么时候生的和少峰一样胆小了?”凌罗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性子刚烈,素来眼里不揉沙,想要让她见了这凄惨的情状下像没事人一样离开,实是万难。
令狐烨熟知凌罗性格,知道不将话说明白她是肯定不会走的,只得以简洁的话语飞快的解释道:“这么多血肉生生被啃食干净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这里一定隐藏着大批的妖孽,看他们的手段,绝对不是善茬。我令狐烨身无牵挂,死不足惜,自是不怕什么妖魔鬼怪,但若是让你们也因此深陷危险,实是万死难辞其咎!”
此地情况甚不明朗,而且从方才开始令狐烨就忽然发现这里另外一点只得深思的怪异之处。那些民房屋舍中虽然狼藉一片,但从种种蛛丝马迹中也不难看出这不过是死者在生前抵抗所造成的,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发现修道人士所留下的痕迹。双鱼城乃是阴阳教统御的重镇,按理说一定会有日常弟子镇守在这里,况且此地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应该早已震动了阴阳教,但此刻展现在眼前却如此平静,连一个阴阳教弟子的身影都没见到,隐隐的,令狐烨嗅到了一股隐藏的很深的阴谋正在酝酿。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层尚未浮出水面的阴谋究竟指的是什么,不过潜意识里他已觉察到非同寻常。
一直以来,令狐烨对于危险感十分的敏锐,迫于这种心头传来的不安感,他自然不可能让凌罗等人陪着自己一同犯险,说着话就要上来拉凌罗的衣袖,想让她尽快离开。
不料他这翻出自真心的关切肺腑不说还好,少女听罢却是更加的不肯移动半步了,一把挣月兑他的手腕,连望向他的目光也带上了些许的不屑,从未有过的冷意浮现在凌罗的脸上,语气坚定带着不容转圜的态度愤然在少女口中吐出,“要走你自己走!不杀了这群妖魔实难对得起这些枉死的百姓。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血腥方刚正气凛然的人物,莫想我凌罗却是看走了眼,想不到你竟如此胆小怕事!”
“小声点!莫惊扰了魔物!”令狐烨虽不介意少女的刻薄言辞,却着实为其安全担忧,郑重其事的低声道:“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此地妖魔不在少数,你莫以为修炼了几日《大道辅形长生经》就很了不起。某些事情一时之间难以和你说明白,等我们离开了此地再容我与你详说。”情急之下,语气不由加重了几分,话一出口,顿觉唐突,但想要收口一时间哪里还转的过来?
凌罗现在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别说令狐烨情急而发的言语,就算他好言相劝也不见得有任何效果。凌罗的心底忽然莫名的涌起一丝悲凉,深深的瞧了令狐烨一眼,怆然道:“师兄你就莫要多言了,要走你们走,我留下!”顿了顿,语气悲怆略有伤感却带着难言的决绝,道:“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兄,从今往后,你我生死各安天命,我的安危就无需你多担心了!”
令狐烨想不到她在这个时候竟说出这种割袍断义的话来,心底五味夹呈,想起天机门中经历的诸多事情,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一旁的傅和祁少峰初见凌罗这幅面容,也心头齐震,傅生怕两人因此真的断绝了往日情义,插话道:“你们两这是干什么?在这关头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么?如今四面危机起伏,敌众我寡,怎可做这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当同心同德,共渡难关才是!”
“令狐大哥是什么人,其他人不清楚,你我还不清楚么?依我看,令狐大哥所言不无道理,不如我们暂时退去,等到了安全地方,设法找到其他道友,集借了足够的力量再来着双鱼城斩妖除魔不迟!”
听着傅前面的话凌罗的脸色稍有缓和,然而当他说到最后一句,凌罗却又变回了那一副冰崖寒潭的冷意,讥讽道:“要按你们这么做,等到我们找到了道友返回,力量倒是足够了,只怕这些妖魔也早跑了。别说那么多了,现在就决定是去是留,你二人愿意跟随令狐烨离去还是和我一起留下来斩妖除魔且随意为之,我绝不挽留!”
“这里怎么还有几个小女圭女圭,瞧着细皮女敕肉的样子,肉质一定鲜美无比,倒是能让老祖我好好的享用一番。”
三人意见难以统一,产生了不可磨合的分歧,正在原地商讨之际,忽听身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心头一震,不由转身望去。
就见两座房屋中间的巷道里徐徐走出一个人影来。一身乌黑的袍子犹如墨水浓郁,即便有高阳当空,其上的绣纹依然暗不可辨。这人身形高大,足足比令狐烨还要高上半个头,枯槁似风干的树皮脸上布满了暗暗的条纹,宽大的袖袍随风飘荡与身侧,却独独不见他的手掌,瞧来就像是一个断臂之人。而当令狐烨瞧见他露出的两只尖锐似独狼的尖牙,顿时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
“你是精血门的什么人?”
“哟呵,想不到小娃子居然还知道老祖的山门。”那乌衣老者微微有些吃惊,望着令狐烨道:“看来你这小娃并非寻常的孩童,想必也是修道人士。老祖我今天运气真是极好,竟能在此遇到你这等女圭女圭。你身上的血一定大补,比起那些凡夫俗子肯定更为鲜美,呆会容我老祖吸干你们的人血,功力又可大大增强。”那乌衣老头笑着极为狰狞,忍不住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干枯的嘴唇,馋涎随着他两颗尖利的牙齿滴答落地。
他话音未落,零零点点的脚步声又忽然响起,不多时在四面又出现了六条身影,或蹲卧房顶,或凝立空中,或于残垣断壁之间现出身形,均是一身宽大斗篷装扮,看不清容貌,然而每个人的身上散发的气息都不似老者透着一股妖邪,反而充裕了绵柔的死气。
霎时间,令狐烨四人竟是被团团围困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