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风云录 第五十二章 情物解怨

作者 : 月下孤狼

第五十二章情物解怨

一个人一生之中面对很对抉择,不同的选择就将决定不同的人生。

人生有时候又像是一叶浮萍,由不得你做选择,只能随波逐流,任有风雨来去,你不知道前面迎来的是缓和宽阔的平湖还是一泄千丈的流瀑深渊,但即便如此,在这条人生之河的大流中,你总能有那么一两件事情凭借自己的意志去选择,或许迎来的是一个美好的坦途,也或许招致的是快速的毁灭。

面对对自己来说是庞然大物的怡月兽身,令狐烨泛着苦笑,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与其相对抗了,胸月复间的撕裂般的痛楚就像整个人都裂成了好几瓣,在这种上古异兽一族的面前,即便强大如他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若不是起先聚集了足够强大的真元形成的真气壁障加上胸前的仙罗护镜抵消了大部分的冲击,或许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眼前的狐口就像一个森然的黑洞,滚滚腥风从内倒灌而出,就连怡月每一次呼吸之间,狐鼻中透出的热气也也十分的炙热,就像两条蒸汽流一样喷在他的脸上,形成两条白色丝带般的雾流,使得他的视线都一片模糊,衣衫也瞬间就被里里外外浸湿的通透。

令狐烨一大半的身体都陷入在怡月的狐爪中,只留下一个脑袋和小半截上身露在外面,怡月就这么将他抓握在手心举到自己的面前,现在她只需心念小小的一动就能将他捏成碎末,然而她就像轻轻托着一件珍爱之物一样不敢用劲,似如冷月的巨大狐目盯着令狐烨,偶有光华闪烁,竟似重新审视面前这个与她庞大的身躯比起来小如蝼蚁的人类。

一人一兽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场面有些诡异却又充满了奇特的韵味。令狐烨从那对野兽的双目中看到了如人一般的深邃,夹杂着莫名的情绪,诸如疑惑、悲伤、凄怆、孤独似漩涡一样在怡月的瞳孔深处汇成一条璀璨的星河,不断卷溺着。

身上的伤痛在这一刻似乎感觉不到了,令狐烨身轻心畅,竟似从所未有的轻松。他知道这次铤而走险是赌对了,接下来只要自己小心应答,怡月应该不至于在与他生死相搏。

“你为什么要放弃抵抗?按照你的修为,全力之下也能于我僵持百余汇合,或许凭借你身上的仙罗护镜这种天界法宝,还能从我手中逃走亦未可知,却为何素手待毙?”僵持了良久,怡月终于率先问话,她的语气虽然依旧听起来冰冷无情,但声音却低了许多,不似那般愤怒嗜杀。

令狐烨沉吟了一下,含笑摇了摇头,目光朝怡月投去,“一百年前也有一个和我一般年纪的男子,他当时也就机会活下来,可是他为了他挚爱之人免受煎熬而选择了坦然接受死亡……”

“闭嘴!你又知道什么!”怡月忽然变得极为暴怒,指爪不由下意识的一用力,令狐烨顿时如被合围的山壁挤压,骨骼发出咯咯的脆响,喷出一口鲜血来。

血液映红了一片洁白的狐毛,怡月稍稍松了一下力,令狐烨当即大口的喘息起来,轻咳了数声,感觉骨骼之间的疼痛稍减,他才道:“我今天到此独自来见你,本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就算不为聂狂为首的南蛮妖山的人着想,我也不想看到你再去伤害怡雪姑娘。况且我想怡雪更不想看到你沉沦在歧途中不能自拔而越陷越深。”

“什么叫歧途?我只是想要复仇,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又哪来的沉沦?哪来的这么多歪理邪说?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自己喜欢怡雪那小丫头,却休要拿这些话来诱导我!”

“杀人确实需要偿命,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可你有没有想过死在你利爪下的又有多少生灵?若单以杀人偿命这些俗套礼节解决问题,又有多少人要向你寻仇?”令狐烨叹了口气,语气稍缓,继续说道:“怡雪聪慧清秀,又心存善念,我想没有一个人对她不喜爱,我承认我很喜欢她,但这仅限于兄妹之间的喜欢,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此行不过是为了报恩,大丈夫在世若连这点恩情都不能偿还,又何有颜面存在于世?你一开始就错了,你心里似乎已经存在悔意,只是还沉溺与过去,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怡月现在已经明白了令狐烨的意思,不过她的语气依旧带着嘲讽,“你束手待毙难道就是为了创造出和我谈话的机会?”

“不错。”令狐烨也不否认,坦然道:“当日你深爱之人也是这般硬抗了你父亲的一击,但你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领会真意。”

“什么真意?难道就是你妖言惑众所说的那些狗屁真意?他难道是为了我而死的么?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的修为你比我更了解,你应该明白你父亲并没有能力将他轻易杀死,他本可以逃离南蛮妖山,离开你和你的族人,但他却选择了这么一条死路。这一切看起来不可思议,实则就是因为他太过爱你才会如此抉择。”令狐烨说着话,艰难的从手腕上解下了一块翡翠玉环,“这是我来之前你父亲交给我的,你且看一看吧,一切的因果都在这玉环之中。”

当看到那精致的月牙玉环时,怡月身上的戾气就极其快速的消散着,光影朦胧之间,庞大的兽身越来越小,短短片刻就又变成了她那女儿之身。她伸手接过令狐烨手中的这块用红线牵绑着的小小玉器,望了良久,慢慢的将它捧在胸口,似皎月的容颜上浮现出凄然的悲凉之意,似想起了尘封许久的往事,双眼湿红,竟由此落下泪来。

这玉环虽然只是聂狂交予自己的一件普通饰品,但看怡月现在的表情也能猜出定是当年他与那人类修士之间的定情信物,虽然内心对于聂狂所说此物能解开怡月的心结还深表怀疑,但此刻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静观其变。

怡月的泪珠一滴滴的顺着脸颊滑落,那凄凉的悲鸣让人有股忍不住要想上前抚慰的冲动,下一刻她身上的戾气忽然暴走,一条白尾骤然似灵蛇飞舞将令狐烨身躯缠住,高高的举在半空,怒喝道:“那老狗是故意让你带此物前来在我伤口撒盐的吧?他嫌我经历的痛苦还不够,非要我受尽折磨煎熬他才开心么?等杀了你之后,我自会到南蛮妖山将他的子子孙孙都杀的一干二净!”

令狐烨心道不妙,虽早已猜到怡月会因此物而引发杀意,却仍为她此刻现出的杀气而震惊。事情似乎月兑离了原有的轨道,陷入了越发不可收拾的境地。

二人不曾注意到,就在此时,怡月的一滴泪珠从手臂上划过一条弯曲的痕迹,不偏不倚的顺着指缝滴落到了那块极为普通的翡翠玉环上。

“哧”的一声轻响,伴随着一股白气蒸腾,怡月“呀”的发出一声惊呼,触电般的将素指收回,那玉环却并未因为她忽然松手而掉落在地上,反而如被无形之手托起,徐徐的飘到了半空。

红光朦胧,倒窜卷舞,亦如鲜艳的锦缎连绵,翡翠玉环凝伫天空,彩光汇聚,从内散出一团绿色的光影,似如水纹一样波动,渐渐的凝合成了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身影,长发飘飘,玉带飞扬,端的神骏飘逸,自如仙家降世。

那人面带微笑,望着怡月,双目深情流露,声音之轻恍如清风过岗,轻灵空韵。

“在我的记忆里,前一次见你还恍若在一息之前,但看我现在这样子,我想应该过去很长时间了吧。”

怡月怔怔的望着那半空中的男子影像,如鲠在喉,早已泣不成声。听到男子这般说,更是悲从心头涌,点头泣声道:“到现在为止,刚好是一百十六年七月零九天又三个时辰。”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了啊,你居然记得那么清楚。”瞥见她身后的那株枯萎的大树,怅然道:“真是星月斗转,物是人非,想不到当年繁花似锦,四季如春的天湖绿泽竟变成了今日这番死气沉沉的的模样,我还记得当年在这株榕树下发生在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现在想来真是恍若隔世,那段时日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光景。”

“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怡月低低的说了一声,轻飘飘的朝前移去,双手想要抱住那男子身影,伸手却扑了个空,就似虚抓了一把空气,触手无知无觉。

“哎……”一声寂寥的长叹从男子口中吐出,似历经了人间悲欢,聚合离散之无奈,“没有用的,我现在不过是一丝残存的神魂,没有**,就似如这虚空之气无形无影,你我终究人鬼殊……”一个途字还没有说出口转瞬就被一个低沉的惊呼所替代,就见怡月身上冒起了一团团的黑气,竟在下一刻抓住了男子散发着青光的虚幻臂膀。

“你……你怎么会……”男子想要说什么,嘴唇却被怡月用手盖住,半响他才凄凉般的叹声道:“都是我害了你,我早该想到以你刚烈的性格迟早要出事,只是你们妖有千百年的寿元,不似我等人类不过区区百余年似昙花般短暂。你本是七尾天狐,以你的资质想要炼成那上古九尾之身也只是时间问题,做出这么决绝的事情来,这……这值得么?”

面对男子的痛惜之色怡月表现的极为淡然,她甚至露出了幸福般的笑容,螓首蛾眉,柔声道:“我的人生失去了你就似这天地失去了日月,没有一点光彩可言,就算能活的千年万年,就算能炼成那九尾之身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现在这般与你一起做一对孤魂野鬼,也好过独身一人煎熬在那漫漫的时间长河之中。”

令狐烨静听着两人的交谈,心有戚戚,看着这对痴情缠绵的悲情鸳鸯,此刻他心底不禁为两人深深的祝福。

生前他们不能双宿双飞,死后却能比翼同游,也算是一种美好的结局了。他心有所感,不禁道:“两位前辈此番也算是因祸得福,聂狂老前辈也对当初的决定极为的后悔,想到他如果能有幸见到二位现下光景,应该也能了却他的多年纠葛在心底的郁结了。”

男子这才注意到跌坐在泥泞中的令狐烨,他双目中如有神光乍现,在令狐烨全身细细打量片刻,低吟道:“小兄弟伤势颇重,不过好在你内有神光护体,我观你穴窍通灵,经脉间华光内敛,应当身怀惊世绝学,如此天源机遇若是因为身上隐伤落下遗根,倒是有些太过可惜了。”

令狐烨心头震撼无比,他对自己的身体最为了解。早在他决定承受怡月全力一击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孤注一掷,若后来怡月没有停手,他就会运用粗略参悟的心剑之术和她拼个两败俱伤,那些内敛在经脉间的华光正是由心剑之术而生,就连怡月凭借化生的七尾天狐的灵觉都没有发现他体内的异常,想不到对方只是粗略一观就看了出来,这份修为着实让人惊叹,一缕元神尚有如此神通,此人生前该是何等的强大?

且不管令狐烨脑中的这些想法,男子却和煦般的笑道:“你我今日见面即是有缘,你又是怡月所伤也等同于是我所伤,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出一点绵薄之力。”光臂轻抚,缕缕青光渗入令狐烨体内,快速的修复着他体内严重的伤势,与此同时,男子身上的清气却越发的暗淡起来。

怡月有些焦急,想要说什么,却被男子摆手阻止,她只得紧紧握着他的手掌,静立一旁。过的好半响,令狐烨只觉体内破损的脏腑重新焕发了生机,呼吸之间已经感觉不到肺腑间伴随的撕扯之痛,正欲施礼道谢,当看到男子面目之时,却不由睁大了双目,惊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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