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都连续下了六七天了,知青们也郁闷,每月他们也只能有两天回家的时间,这想回去也不能,整天就在祠堂里,搞得人都有发霉的感觉。
王升又在摆弄他的那台单波段收音机,这东西也真的让社员们好奇,还有一些老人,没事就专门跑到祠堂里,就为了听这家伙。
孟跃进才懒得理这家伙,就跟刘雪贞和两位村姑,拿出扑克,打起这年代也相当流行的“升级”。
杨楚生更加感觉无聊,看着白雪,这文静的美女学习精神超级好,因为无聊,干脆拿起一本选集第二卷,还看得挺投入。
这美女是在读书,不过王升这家伙也不少了偷偷往她瞧。不用出工,她的一头长发也不用编成两根绳子似的,就披散在肩膀后面,额头上就插着一个塑料发圈。这样子,透出的是城市女孩那种清纯的美。
杨楚生无聊之中,也老在看白雪,她的胃病,真让他在担心,搞不好疼得严重点,还得住医院。
知青们来到红光大队,就他们用十六本选集跟人家换了四碗面条汤那次,两位美女才吃到肉。鱼当然没有,这里离县城远,再说,三同户家里谁有钱买鱼。
杨楚生是捉了两三回田鸡,只是现在清明过不久的田鸡还小,而且也瘦。这哥们突然站起来,拿起一根向大旺借的钓鱼杆,其实也就是随便一根竹子,结着一条透明尼龙绳和一个鱼钩而已。
“你要钓鱼呀?”白雪看他的架势就知道了。
“对呀。”杨楚生应着,拿起斗笠就戴。反正也没事了,到田间的那条大水沟里,按照大旺说的,那边有鲫鱼。
“用什么钓呀?”白雪也拿着斗笠,跟在他身后还问。
杨楚生在墙边,随便拿一个破碗,再放进去一点土,然后走到祠堂边的一个垃圾堆边。这种垃圾堆,也是这年代的一种特色,农村里每家每户都有,因为肥料奇缺,垃圾也是肥料的一种。
“咳咳!”白雪突然咳嗽几声。
杨楚生也想咳,村里有几个人家,正在烧垃圾堆。烧了以后的东西,就可以当成肥料。那种烟呛入口中,当然会让人咳嗽。
“抓几条蚯蚓。”杨楚生一说,伸手扳着围着垃圾堆的石块,一翻开,几条蚯蚓就在蠕动着身子。
“噫!”白雪咧着小嘴巴就叫,这东西她看了还怕。
杨楚生就抓了几条,放进碗里,小声说:“走了,鲫鱼在等我呢。”
白雪手捂着嘴巴,“咯咯咯”就笑,他想得好美。
虽然雨还不停,但是田野里却景色相当漂亮,才几天没有来到地里的白雪,高兴得惊叫:“哇,好漂亮!”
是很漂亮,朦胧中的田野,整片女敕绿。村后的山上,白纱般的薄雾中,也能看见一簇簇比雾还白的野花。
杨楚生指着他们身边低矮的小草丛,笑着说,这些花也很漂亮。
白雪当然也看见了,女孩子爱花。小草丛中,长出来的小花,虽然没有山上成簇的野花那般艳丽,但却透出一种清纯的美。
“有鱼吗?”白雪看着清澈的水沟里,只有密密麻麻的雨点,那有鱼的踪迹。可能她也懂得水清则无鱼,问完了,还在笑。
“你瞧水底。”杨楚生说着,手还往水里指。
白雪再一瞧,真的,清澈的水里,真的可以看见五六条七八公分长的鲫鱼,慢慢从他们眼前游过。“哇”地大叫,大声又说:“快点下钩,鱼游过去了。”
杨楚生用指甲截了一小段蚯蚓,往鱼钩上一搭,轻轻地往水里放。这钓鱼杆用一小截高粱秆做成的浮子,还做得挺标准,一头没入水里,一头竖立在水面,这样有鱼上钩的时候,很容易就能发现。
老天爷也不管水沟边的这对十八岁男女,满天的小雨也没有停止的迹象。雨中的田野,却也并不寂寞,几只雨燕,“叽叽叽”地欢叫着,在密麻的雨丝中,穿行得相当自在。
雨天里,蹲在水沟边,头戴斗笠等着鱼儿上钩的两人,却也能给这布满雨丝的田野里,增添了一幅富有浪漫色彩的国画。
十八岁的小美女,也好像感觉到,他们就是一幅浪漫国画的画中人一样。清澈的美眸从水沟里的浮子,移向神情有点专注的杨楚生。从侧面看,清瘦的脸上,那个笔直的鼻梁,还有轮廓相当分明的嘴唇,让这小美女的眼睛也有几分专注。
“上钩了。”杨楚生突然小声说,白雪这一听还吓一跳,还好他的脸没往她这边转,要不然四目就得相对。
“哎呀,沉下去了!”白雪看着那块浮子上下动了几下,突然没入水里,乐得她站起来,大声就叫。
杨楚生钓鱼杆快速往上一提,兴奋地喊:“钓上了!”
那条结着鱼钩的尼龙绳,随着在水里想逃窜的鱼转了几圈,突然水面上“啪啪啪”溅起一阵水花。一条大约有二三两重的东西,被提出水面的时候,还在用力挣扎。
“哈哈哈,快点!”白雪乐得跳起来,她可是平生第一次亲临钓鱼现场,觉得原来钓鱼真好玩。
有收获了,杨楚生当然乐,两人有不同的想法。白雪是觉得好奇,觉得钓鱼的快乐。他却是觉得高兴,这一条鱼虽然不大,但给胃不好的白雪,也算是有胜于无吧。
“哇,这什么鱼呀?”白雪看着躺在草丛中的鱼,觉得怪。这家伙一身深红色,扁形头,嘴巴特别大,嘴边还有几根鱼须,身上没有鱼鳞。
杨楚生更乐,笑着说:“这是塘鲺,比鲫鱼好,哈哈。”
“怎么办,放那里?”白雪一说,伸手就要抓鱼。可这条还连着鱼钩,躺在草丛上面的塘鲺,突然又跳了几下,吓得她急忙缩回手,“咯咯咯”地笑。
“小心,这鱼刺人特别厉害。”杨楚生一说,低头就想按住还在蹦跳的塘鲺,却不想两人都是戴着斗笠,“吧”地一下,两人的斗笠撞在一块。
白雪那能经得起一撞,一下子往沾着雨水的草地上坐。这美女“咯咯咯”地笑,看着也朝着她笑的杨楚生,突然,脸稍稍一红,笑声是没有,变成了抿着嘴巴,笑脸也露出几分羞涩。
少女的羞涩,比躲在草丛中的那些小花还羞也美。腮如桃花红,含着娇羞笑意的杏眼里,目光比草叶上的雨珠还更加清澈。
杨楚生干脆将斗笠摘下来,弯腰从水边抓起一根水草,一头打一个结,抓起鱼,将水草从鱼嘴巴穿过鱼鳃,这样鱼还能跑到那里去。
“哎呀,你的衣服湿了。”白雪小声说,拿起草丛上的斗笠,轻轻往他的头上戴。
她能知道,前生他们的事吗?杨楚生看着白雪,有点情不自禁的样子,两眼也愣愣地看着她的脸。
时代的关系,少女的心扉也相当保守。杨楚生的目光,让白雪的脸更加红,这美女的小嘴巴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看那只水鸟多漂亮。”杨楚生说着,下巴朝着白雪身后扬。
这美女一回头,真的,一只嘴巴特别长,蓝色的羽毛,在雨中还闪着光泽的水鸟,站立在离她不远的水沟边。
白雪就跟一个孩子似的,慢慢站起来,还想捉鸟。不过才走一步,那只水鸟翅膀一扑腾,飞了。
也可能是白雪心里的羞涩还没有完全消退吧,这美女不好意思又蹲在杨楚生身边。走了几步,又往几枝紫色小花旁边蹲下,伸手轻轻地采,好像还怕弄掉那些小花上面的水珠似的。
“漂亮吗?”白雪手里拿着一束小野花,举到杨楚生跟着,笑着问。
“漂亮!”杨楚生也不知道是在说花还是人。
白雪将一束有紫色的,也有红和黄的小花,往鼻子边凑,轻轻地嗅一下。
“走了!”杨楚生看着差不多中午了,站起来就说。
白雪高兴,一手拿着花,一手提着穿着两条鱼的水草,笑着说:“秋月嫂的孩子,看到鱼肯定高兴。”
“是给你的,你的胃不好,没有肉,有鱼也不错。”
杨楚生回答完了,后面的白雪却没有开口。回头一瞧,这美女却低着头。
白雪的心里,有什么想法?反正从来到红光大队的第一天,她就有一种感觉,感觉杨楚生处处对她流露出的关心。十八岁的姑娘,最少也可以说上是情窦初开,现在他的关心,也会让她有往情的方面想。
“那是谁?”杨楚生的突然说,又让还满怀心事的白雪抬起头来。雨中可以看见,从村里走出一队人。
来的这一班人,阵容还不小,走在最前面的吴拥军,也看见两位小知青了。这位民兵营长兼治安主任的脸上,露出一个很容易察觉的冷笑。
杨楚生一直走,眼睛也没有离开这一群人,其中大部分是认识的,有大队的所有干部,有水笋叔和副队长。还有公社知青办的周主任,公社党委许书记兼革委会主任他也认识,另外的一个是县委副书记,其他的就不认识了。
“杨楚生,你到那里?”水鸡叔看着这小知青,大声就问。
这情景还让公社的许书记想笑,这小知青有够孩子气,下雨天还跑到水沟里钓鱼,后面还跟着一位女知青。
杨楚生三个字一喊,所有的人眼睛也往他瞧,那位县委副书记几乎是月兑口而出:“他就是杨楚生?”
“对,一个十八岁的知青。”知青办的周主任赶紧说,要没有几天前的打架事件,他还不认识杨楚生。
这么多人,看起来还都是官的模样,也让白雪感觉害怕。这美女的脸又有点红,一男一女这样,谁看见都会觉得有另一种意思。
杨楚生却不管你什么官,反正每个脸他都看,然后目光又跟吴拥军对上,感觉这家伙的表情,好像有一种你小子没好日子过的意思。
吴拥军当然乐了,杨楚生在第三生产队搞的生产方式是什么?是变相的月兑离集体。他也是第三生产队的人,能不知道。反正跟公社反映是肯定的,这家伙看着杨楚生,还在暗自想,这回这个小知青,县劳改场有他的一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