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兵器呢?”那高家女子回过神来,向站立眼前犹自温柔而笑的尚愁鸢投去鄙夷目光。
尚愁鸢摇摇头,说:“我没有兵器。”
高家女子将英气的眉毛倒竖,厉声道:“好呀,你是来找死的么,没有武器就想来跟我比武!”正打算出手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女人。
忽然有一女子从人群中挤出来,尚愁鸢一看,正是跟她私下比较要好姜天姚,她款款而至将自己的佩剑交在尚愁鸢手里,她小声说:“虽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宝刃,但是对付这种目高于顶的货色也足够了。”
一股暖流涌上来,尚愁鸢赶忙接下长剑谢过姜天姚。
姑姑从看台上遥遥投过目光来,以眼神示意尚愁鸢全力以赴不必顾忌自己。
尚愁鸢只是微微而笑将手中长剑出鞘,只听得“锵”的一声宛如战场之上胡笳悲凉之音,光影一闪,刹那间寒光乍起宛如九天银河光芒夺目,又似当帘晓月月华凄凉。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滞,寒光闪烁之间人人都忘记了呼吸。
方才送剑的姜天姚更是发愣,那把剑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就从未绽放过那般夺目光芒。
高家女子回神过来,长剑一挑直指尚愁鸢心口处就去了,冷风呼啸夹着强劲内力而去。
众人屏息凝神,她们知道这高家的女子心狠手辣而且武功不低,就知这一剑过去尚愁鸢就要一命呜呼,有不忍者闭上眼睛面露悲悯之色,有好事者睁大眼睛巴望着看血流成河。
尚愁鸢眸光扫去,看这众生相。
“锵”的一声,两剑相接发出震耳之音,余下内力四散而去吹拂得众人秀发飞扬。
高家女子目光凛然,自己这全力一击竟然被这看似羸弱不堪的女人轻松化解,她好像不能相信自己的双眼。高家女子持剑又上,点、抹、刺、挑,短短时间内她几乎用上了自己所有的看家本领,但却不得近尚愁鸢之身。
她有些慌乱了,自己打练武那天起就被高家族人称作武学天才,六岁被送进烟鸾宫来荣耀万分人人都高看一眼,除了刚才那一败之外自己还没有遇到过敌手。她只是气恼,方才被那姜红鸾打败也就算了,毕竟人家年龄长于自己算得上是前辈,而现在,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下贱角色也能骑到自己头上。
她在比武场上愤恨,围拢在旁的喝火教众则诧异万分。
这就是那个终日打扫宫苑默默不语见人就微笑的干杂活的下贱丫头?
这就是那个往日每年比武都被欺负得不敢出声,只要一上台就哄堂大笑的尚愁鸢?
只是……她什么时候身法这么灵动如风了?她明明只是使用着喝火教里最初级的武功招式,但是长剑舞动凌厉剑影好似把她整个都罩在当中,对方根本就无法近身,更别提打败她了。
终于,原先漫不经心神游天外的教主终于回神了,她望向比武场上那抹游走灵动的魅影,最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来。
高照晚记得尚愁鸢,那女子虽然五官并非绝色惊艳,但是不知怎的令人看过一遍之后就很难忘却。她冷然一笑,对着一旁的姜拂灵说道:“右门主不地道啊,你们姜家藏拙呢。”
姜拂灵却被说得很是尴尬,于是讪讪道:“此女并非我姜家之人,只不过是个不知从那儿来的野种罢了。”
高照晚转过头去,神色怏怏,她们高家所谓的武学天才竟然连个不知哪儿来的野种都打不过。
圣僧空尘放下手中光洁茶杯,转头对着教主微笑开口道:“喝火教内果然卧虎藏龙,就连个扫地的小丫头都不得小觑。”
而教主慵懒一笑敷衍过去,下意识抚着右手上的一枚成色极好的羊脂玉扳指,她望着尚愁鸢,虽说那女人用的都是极其普通的招式,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姑姑在暗地里为尚愁鸢捏了一把汗,担心她所受的内伤发作。
尚愁鸢将长剑一挑如长空搏击巨浪拍岸,长臂一舒又将剑刃送出去,正在半空之中忽觉胸口一阵发闷,剑就在空中一滞。
糟了,自己的内伤还没好就这般动武,难免此刻体力难支。尚愁鸢一咬牙,硬生生将手中长剑刺出去。
高家女子冷笑一声,方才她就见尚愁鸢不敢跟她以内力相较,原来是受了内伤啊。正好,此番她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下贱坯子,一雪前耻。她右手挥剑左手出掌,剑中加掌运足了内力向着尚愁鸢而去,一个力劈华山宛如山岳倾倒之势。
右手提剑格挡,尚愁鸢忽觉肋下之处掌风霍然而至就知不好,她一挽剑花挑开高家女子长剑,然后稳住下盘转腰侧身,那高家女子的凌厉一掌就从尚愁鸢身侧而过,这一掌余风尚且威力不俗,尚愁鸢借以后空翻躲闪而去。
尚愁鸢落地后赶忙起身,但已经觉得气力难支微微喘着粗气,细小的汗珠从额头和鼻尖渗了出来,瞬间在这寒冷空气中凝结冰凉。她将长剑垂下剑刃直指地下,万般艰难之中,尚愁鸢的嘴角忽而绽开明丽笑容。
那高家女子见她一笑反倒愣住了,正欲上前却因此生生停在原地,难不成有诈?她不敢再上前。
忽然,尚愁鸢的身子无力的晃了一晃几乎要向前倾倒,她以剑杵地方才稳稳站住。此番动武她已经元气大伤。
“原来如此,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高家女子冷冷一笑心下已经确定无疑,她豁然闪身过去挥起一掌就向尚愁鸢而去。
罡风凄紧,尚愁鸢托着劳累万分的身躯赶忙躲过去,但仍旧是晚了一步,那一掌正中自己肩头,力道之大让她长剑月兑手踉跄几步身子如残破枯叶一般倒落在地下。
一口鲜血如同彼岸之花绽开在衣襟之上。
姑姑在台上看着,紧握拳头指甲不自觉的紧紧掐入手心里面。
刹那间比武场之外的人又哗然嘈乱了起来,如响雷炸开一般。
尚愁鸢跌坐在地下正运息凝神收拢方才被打得散乱的真气,她低垂着头,嘴角仍旧挂着那抹温和从容的笑意。
“你败了。”高家女子持剑站立在她眼前,高高在上冷冷望着她。
“我只不过是个扫地丫头,怎么能妄图与高家武学奇才相比?”尚愁鸢的微笑如同春风十里,宠辱不惊。
高家女子以剑划地,冷兵器碰上青石板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她冷冷开口:“你本不该败的。”
尚愁鸢却微笑不语。
她看着她,仍旧可以语笑嫣然,一张清丽却苍白的脸上丝毫没有因为惨败而羞恼惭怍之色,好似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倘若她没有受内伤,那么今日败的就会是自己。而且,高家女子清楚地认识到,刚才的一番打斗之中那少女根本就没有用全力。
她若是活着将会是自己以后道路上的劲敌。连一个扫地丫头都打不过,那么自己高家武学奇才之名就该拱手让人了。自己一败涂地,高家也会因此名誉扫地。
所以,于公于私她都应该扫除这个障碍,以绝后患!
于是她霍然高举长剑对准地下坐着的尚愁鸢的头颅就劈下去,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亲自结果了这少女的性命!
尚愁鸢根本无从躲闪,心下一紧就道吾命休矣,恐怕今生再难报答姑姑恩情了,她闭上眼睛等待命运无情的宣判。
远处的姑姑亦看到了她的举动,厉声长喝一声:“你要做什么!”
看台上的人亦看到了高家女子此番动作,教主冷眸一凝,轻抚扳指的手忽然停下。姜拂灵微微皱起眉头,旁边的高照晚露出嘲讽微笑。姑姑刚要有所动作,余光就见旁边白影一闪有人已经先行一步了。
骤然风起,寒风迷乱了众人的眼眸,乌发被吹得凌乱,就在众人刚讲飞扬长发重新捋到耳后之时,圣僧已经上前悠然出手轻轻握住那高家女子扬起来的持剑的手臂,仅是微微搭上她的手臂,那女人狠厉的招式就再也无法使出。
尚愁鸢霍然张眼,她抬起削尖的下巴,正对上那人清寒如万丈幽潭般的眸子,原来这人近看来并没有远远观之那般温暖慈悲。
“这位姑娘已经败了,你又何苦伤人性命自造罪业?”空尘一字一句的发问掷地有声。
“你……”高家女子踉跄几步,被他那寒澈眸子看得忘记了巧舌如簧此刻更是难以自圆其说。
忽而香风一动,看台上帘幕被挑起,有人轻移莲步走了下来。深红宫妆以金丝绣成凤舞九天迤逦在地宛如一朵大丽花,斯人以轻纱覆面看不清模样,但是那般雍容气度却如繁星皓月一般令人无法移开双目。
此间风华又有何人能及?是教主。
“你呀,枉被称作奇才,一番虚名就将你的头脑冲昏了么?”教主轻轻抬起手来,洁白的羊脂玉扳指在空中好似繁星一闪,她的语气寡淡冷漠,“罢了,你且去惩戒室呆上几日清醒清醒头脑吧。”
高家女子愕然愣在原地,惩戒室是什么地方啊,喝火教中之人无不谈之变色,那个黑暗潮湿冷寂的冰冷牢房葬送了多少正当年轻的女子的性命?
“教主!”那高家女子喉咙里发出悲凉之音。
“你,起来。”教主冷眸又望向坐在地下的尚愁鸢,她忽然伸出纤纤长手。
尚愁鸢愣住,她只觉眼前的女人光华万千耀眼的令人几乎要别开脸去,那一双如玉般雕琢而成的素手上的扳指明晃晃的夺目。
究竟是眼前这女人的光芒更盛呢,还是她那手上的扳指更加耀眼夺目呢?尚愁鸢几乎要分不清了。
教主将手伸向尚愁鸢,随便一个举动就如同命令一般让人不得不去服从。于是尚愁鸢亦抬手,她感觉到了教主指尖的冰凉。
忽然,她狠狠一捏尚愁鸢的手一股阴柔之极彻骨寒凉的内力瞬间灌注到尚愁鸢体内。
“啊!”尚愁鸢惨叫一声,她在抬手之前就了悟了教主的此番用意,于是在那股阴寒内力灌注进来之后她强烈克制住自己想要运用自己内力抵御的冲动。因为一旦自己暴露了那深藏的内力,那一切就都完了,姑姑也会因此受连累。
教主甩开尚愁鸢的手,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而尚愁鸢踉跄几步只觉头晕眼花,悬悬要倒,忽而姑姑从一旁过来扶住她。
她又望向那高家女人,冷冷道:“输给这人你也算是奇才?以后有谁敢再称你做奇才本宫就要扒了那人的皮。”
高家女子愕然在原地,一时间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