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个猫子就是我的亲爷爷,本名叫段宏章。因为从小就有那么点天赋异禀,生得一双猫眼,就算在漆黑的夜晚也如同白昼,什么事物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所以知道的人就送个外号叫做“猫子”。
可后来出了个怪事让他再也不能像夜猫那样在黑处看清楚东西了。大伙口传他是因为抽大烟,逛窑子,偷看女人洗澡,吃喝嫖赌缺了德,得罪了祖先,这才把他的猫眼收了回去。其实哪是吃喝嫖赌这些事,爷爷曾亲口告诉我,是因为那一口西周青铜壶惹下的祸端。
从我爷爷祖上起,本来做的是小商小贩的买卖。听说有一次我爷爷的老父亲在古玩市场淘东西,不巧卖家打了眼让他捡个漏,淘到了个西周的双龙戏珠青铜壶。这青铜壶是西周时期的宝贝,多多少少带着一些灵气,我爷爷家从此以后做生意顺利无比、越弄越大很快就发家致富。
后来没过多久出了事,这猫子从小就淘气顽皮,有一次半夜睡醒尿急,找不到茅房就尿到了这青铜壶里,一股青色的烟刺溜蹿出,飞出了窗户,打此后段家就没有消停过的日子。
原本乖巧懂事小孩长大倒成了个败家子弟,什么家族生意一概不管,只有提起女人,提起抽大烟、喝喝花酒他才会提起兴趣。家里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段家渐渐失去声誉和名气。
民间有句古话:祖上积德祖下败,阴德总有用完时,不积阳德老来丐。真是说的句句在理,不过没等我爷爷老,在他年轻时就差点穷得去当了乞丐。
日子一天天过着,眼看这家里的财产都要给这个不肖子孙败光,他老头子给气出了个不治之症,整天瘫在床上不能行走,就在不久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老人家一口鲜血喷在床帐子上,撒手人寰。
第二天这事就传的满城风雨,这个过错明显归结在了猫子身上。说这个段家怎么就出了这样的败家玩意儿,活生生把自己祖宗给气死。我爷爷的老母亲听到这话是气得直跺脚,日久成疾,不就也追随老伴去了。
这种人谁见谁怕,没有一个人肯和他家做生意,打此起段家可以算作倾家荡产了。幸亏他还有个拜了把子的兄弟,叫什么也不清楚,反正都是叫他陈胖子。陈胖子倒也是个可怜人,从小无依无靠,爹妈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在街上行乞为生。
后头我爷爷在花楼门口看见他正被老鸨驱赶,一时意气就请他进了花楼喝酒。后头就不知怎么的一个乞丐和一个少爷成为了拜了把子的兄弟,平时都跟在爷爷的后面,凡是我爷爷打架惹是生非,他都是第一个奋不顾身的冲上前。这一个乞丐一个落魄公子一天晃晃悠悠无所事事,没过多久他口袋里也没几个钱了,连喝口酒都不够的。他商量着跟陈胖子说这也不是个事,没有办法解决钱的问题过不了几天连我都要去做你的旧业了。陈胖子耸了耸肩说:“这也倒无所谓,但是你能受得了这种日子?以前喊你大爷的小姐们见到你,你不觉得丢人哩?”这一说让猫子回过神来,虽然别人怎样看待他倒也无所谓,但是在女人面前是绝对不能丢了面子的。做乞丐万一给那萱萱、莹莹的撞了个正着,这脸往哪搁。
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他的表叔。
表叔做的是守墓人的行当,那年头很乱,时不时的会窜出些倒斗的。有钱人家就会请个守夜人呆在那,避免自家的祖坟给人刨了。其实这个叔叔没什么钱,自己都没票子娶妻生子,生活也就够混个温饱,将将过些日子,哪里还有闲钱给他败。猫子和陈胖子打趣说你这两天做回老行当,上街要要饭,好做双手准备,不至于竹篮子打水。
表叔的房子就在青山冈二里路左右,这青山冈说得好听是个小山坡,可其实就是个乱葬岗,死后埋在那的人也不少,什么有钱的没钱的,寿终正寝的横死街头的都在这。估计猫子的爷爷当年也就葬在这里。这里晚上是不大敢有人去的,平时大白天的路上行人就很少,到了晚上时不时乌鸦什么的一叫唤,胆都要吓破。
第二天一早猫子就匆匆赶去他家了,怕到了太阳快落山叔叔就要去守墓,到时就难找到人了。
这房子倒也好找,冈子下面就孤零零的一栋木头房立在颗大松树旁边,除了是他表叔不会有第二家人呆在这里。找到叔叔和他说借钱的事后,换来的是一顿大骂:你这小子平时什么事也不做,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做过哪门子正经行当。现在又到我这个老光棍这来骗钱!
猫子眼看情形不对,表叔突然来了这么一招让他始料未及,他脑子一转噗通往地上一跪:“我真是知错哩,我知道我是个败家子,也瞧不起自己,可真不是来管你骗吃骗喝,我帮你看墓,你管我顿饱就中!”,可怜这老表叔也是膝下没有子女,顿时又同情起他来了,就说让他今晚试试去看坟,管他三餐饱的。其实猫子心里想的哪是混饱肚子就行了,他在打那些陪葬品的主意,心想找活人拿不到东西,就去找死人借点。
吃过饭后猫子就扛着把锄头带着斗笠哼着小曲往那冈子走去。
这个青山冈到也不高,地势平得很,就像是个小山坡,横七竖八的几棵树丫子,坟堆倒是很多,有的立着墓碑,写着谁的谁的先父先母,有的就是一个土堆插着个木头牌子。一抹西下斜阳照在了冈子上,暖暖的颜色,倒也没有那么的显得恐怖。猫子随便找了个坟边坐了下来,等到天黑再行事。
等的寂寞难耐,猫子竟莫名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暗的深沉。幸好是有一轮上弦月,就像立在枝头一样,模模糊糊的还是看得见附近的东西。他心里想可惜了从前那一对猫眼,不然今晚别说是刨坟堆,就是数清楚树上的叶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环顾四周,看见有一个大大的坟堆,周围用青砖堆砌包围,还没有长出荒草,应该是个不久前才出丧的大户人家,陪葬的值钱玩意儿不会少。
他从衣兜里拿出三支香点着插在坟头上说:借点钱财,有怪莫怪!磕了两个响头后拿着锄头就是一顿的乱刨。这一刨不要紧,他抡起锄头时一瞟眼竟看见碑上写的是他老父母的姓氏,差点把腰给闪折了。
真是天开个玩笑,生前就被这败家子给气的送了命,死了还不得安生被刨坟,这也不知道是老人家做了哪门子的孽,惹了个这样的下场。
“父亲,儿也是迫于无奈才来刨您老人家的祖坟,你也见怪勿怪,不要生气哩,等我以后发了大财再给你选个风水宝地重新安葬。”也不知道这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死人。
刨这种小的坟墓不比大型墓穴,没有种种机关密室,也不会出现毒气陷阱,三下五除二的就被他刨出了个三米深的坑。一层薄薄的泥土堆在棺材板上,推开灰尘,是一口朱漆嵌实棺。这种棺材任凭他怎样撬都是弄不开的,要是活人躺进去也别想出来。按常理来说大大用不着这么复杂设计,既耗时又费力。不过那一带的人讲不是正常死的人一口怨气未散,倘若被雷击中这地方,或者恰巧有猫越过棺材,就会诈尸,这样也算是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