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ri熔金,将万丈红芒洒向雄伟宏阔的阳城,除却三千年来最为耀眼夺目的皇宫,便是占据整整半条北街的李将军府,此刻将军府千川屋脊流光溢彩,黄墙红瓦仿佛也笼不住珠光宝气,散shè出隐隐的金光来。
而最偏角落的后门前,俏立着一个来自胡塞的商人,模着鼻翼下两撇八字胡,忍不住笑出声来,旁边一个胖胖小厮拽了拽他胳膊,耳语几句,商人恍悟,对着守门的家丁门卫干咳两声,神sè也严肃了几分。
正是小七和呆瓜。
这时,一个带着毡帽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小七迎上前去,压粗了声音,拱手道:“想必阁下就是将军府大名鼎鼎的葛管家了。”
葛管家忙作揖道:“不敢当。”
小七笑道:“都说葛管家宅心仁厚,对下人们也格外照顾。”
“有事开门见山,不必客套。”葛管家道。
“那我就直说了”小七故作一番伤心,见那管家点了点头,便继续道:“小女前ri逛街,在茫茫人群中,瞧上了一个公子,回来就病倒了,茶不思饭不想,眼看一朵花就要凋谢了,我这才舍得老脸,请画师按小女所述作了副画,左打听右打听,才知道此人竟是将军府上一个仆人。”
葛管家一笑,心里大概明了,问道:“不知小女瞧上的是府上哪位仆人?”
小七听此话,脸上一喜,忙道:“他叫阿贵,还请葛管家通融,价钱好商量。”
“奥”葛管家掂量了一会儿,视线却盯着西边火红的落ri,微微一顿,道:“我家府上叫阿贵的多得很,不知你找的究竟是哪一个?”
“有这么多阿贵么?”小七顿时头大了一圈,呆瓜连忙耳语一番,小七同意地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大块金子,塞在了葛管家的手里,道:“不如都请出来吧。”
小七袖子见管家无动于衷,便擦了擦眼角,流露出大悲之态,道:“小女她娘自幼就去了,怪可怜见儿的,实在是令我痛心啊。”
葛管家眉头皱了皱,显得不耐烦,只是这两块金子在手里倒真是沉,他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帮你去看看。”
葛管家再出来的时候果真带了一群阿贵出来,数数有十几个,小七看了一眼,一个比一个丑,根本没有阿贵,大为失望,哭诉道:“可这里并没有我家小女的意中人呀。”
“那就没有办法呢。”葛管家摊摊手,表示已经尽力。
“小女相中您少爷的跟班。”小七着急之下,又踹出一块金子往葛管家手里塞去。
葛管家却推手拦住了,神sè一振道:“无功不受禄,不是我不帮你,府上所有叫阿贵的人都在这里,少爷的跟班就站在最末尾。”
小七看了一眼末尾那人,脸大若圆盘,还长满了麻子,嘴唇厚的跟两块香肠拼起来似的。
葛管家却自顾自地走进后门去了,小七连忙冲了上去,门却关住了,显然是逐客令已下,回天乏术了。
猛砸了两下门,却惊的院子里一棵大树上的鸟群扑棱棱地飞走了。
小七顿时泄气,和呆瓜往不远处的小巷走去,目光触及沉了一半的夕阳,忽然愤怒异常,将两撇胡子撕了下来,恨恨道:“呆瓜,明明就欺负人。”
“对,还收了我们金子。”呆瓜义愤填膺,又缓声安慰道,“别灰心,这只是咱们的第一步,不还有下一步嘛。”
小七点了点头,神sè顿时抖擞许多,道:“这次一定要让那高高在上的公子吃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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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将军府的金玉斋里,夕阳迸发这最后一缕回光,斜斜地洒进宽阔的厅堂里,葛管家正绘声绘sè地给一个公子哥描述着刚才发生的事情,那公子哥身材微丰,却也结实,唯独脸黑黝黝的,正是李公子,他一笑便露出雪白牙齿,拍了拍葛管家的肩膀,笑地差点把胃都要吐出来了:“干得好,哈哈。”
“少爷,你要看到这小姑娘脸上的表情,肯定比现在还要乐。”葛管家压低了身子,陪笑道。
他笑着,忽然神sè就冷峻下来“阿贵鬼鬼祟祟,可xing子怪异。”
李家少爷似乎想起了什么,牙齿了咬在了一起,仿佛对着暗中另一个敌人说道:“你去把他锁起来,每天给一顿饭。”
“那他的伤还治疗不?”葛管家试探地一问。
李少爷眉毛倒数,燃火的眼睛盯着葛管家,葛管家不由身子一颤,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憋的脸都紫了,李少爷突然放声大笑,使劲地拍了拍葛管家的肩膀,葛管家疼地咬牙,却还是陪着笑,李少爷道:“当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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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终于沉进了地平线下,夜sè蔓延过来,凉意渐渐覆盖了chunri的暖和,喧嚣已去,李将军府后花园里空旷的地方,一棵百来米高的大树树立着,这树三人合抱,高大繁茂,像是被人修剪过,远远看来就像一个大蘑菇,这时chunri刚来不久,上面却开满了粉红sè的小花,数量庞大,端是美的令人惊心动魄。
这时院子里无人也无风,绣花针落下便都可听见,树上端却突然抖落下来一堆花瓣,那花瓣无风自起,像是被什么托着,轻飘飘地携卷着,向不远处隔墙的屋宇处飞去,若是被人瞧见,必定大为惊奇,这一团花飘到一处单独的屋宇前,忽然不知哪来的大力气,“咯吱”一声,一下子撞开了两扇窗户,轻飘飘地吹了进去,却没有落下,打了一个旋儿,飘向了黑暗的角落。
躺在硬板床上的人一惊,神sè凝重,戒备起来,手伸向了床板下面。
这正是阿贵,可不知为何,黑暗里他此刻脸上坚毅的表情,完全跟早上不同,似换了一个人。
“你做得很好。”花朵落下的角落里,传来了一句成熟稳重略显沧桑的声音。
阿贵听见这声,微微露出惊讶,紧张的神情缓和下来,收回手,缓缓走下床,早上他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现在除了脸上的乌青,却似完全没事,似乎那番暴打根本发生在很久以前,他走到黑暗角落前,俯身跪下,嘴唇动了动,说出来两个字:“师父。”
那黑暗里的人冷哼一声,似乎极为不屑,话音立马冷峻起来,道:“我说过,不许叫我师父,当ri从死人堆里把你捞出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这句话的。”
阿贵神情一窒,眼里掠过恐惧和痛苦,似乎又想起了极为痛心可怕的往事,他低头瞧着黑暗的角落,这人自称徐公子,从地狱的黑暗中将他拉出来,带他走上修真之路,只是他不知为何,或许真的是资质太差,没ri没夜的修炼,到了现在也只是突破上清界中段第一阶,刚刚可以御剑,所以从来没有讨到喜欢,甚至连一声师父也不让他叫,整个人冷冰冰的,阿贵却是动了动嘴唇,再次拜倒,极为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道:“是,大人。”
过了好一会儿,黑暗角落里才传出一句话:“东西可找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阿贵一定会找到的。”
“很好。”黑暗角落里,徐公子点点头,又道:“将军府高手如云,一旦暴露,便是杀身之祸,更不用谈卷轴之事啦,今天做的很好。”
阿贵听着夸赞,眼睛里竟涌起了一抹淡淡的波澜,他低着头,谁也瞧不见。
可角落里的人却似尽收眼底,他忽然顿了顿,道:“你不必感激,务必尽早找到卷轴。”
阿贵回应地恩了一声。
角落里的徐公子突然“哦”了一声,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傍晚有一个姑娘要赎你,只怕坏了大事,杀了她。”
阿贵微微一愣,多年来无亲无故,记忆中那场灾难的真相也一直没有查明,究竟与世无争的游牧部落惹到了什么大人物,可现在有人来赎他,除却黑暗角落里救了他命给他一身本事的人,还会有谁呢?难道是幸存下来的人?
徐公子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沉声道:“你不必管那么多,只按我说的做,事成之后,你我再无关系,关于那场大火,我也会清清楚楚地告诉你,用卷轴换答案。”
阿贵收起心中的疑惑,眼神中什么晃荡了一下,最后却是点点头,又是一拜。
角落里又传来一声“冷哼”,一阵风起,将头要磕在地上的阿贵给扶了起来,那花瓣又自无风而起,卷成团往窗外飞去,顺带着“咯吱”一声,猛关住窗户,像是发泄着难以压制的怒气。
阿贵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月sè之中,目送那团花瓣往高空飞去,月光如一道瀑布倾泻而下,照耀着那远去的越来越小的花瓣,尽皆落在了他的眼里,不知怎的,他眼里起了一片涟漪,直到那团花影消失了,他才低下头关了窗户,而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环绕着,那声音低低地问:“究竟是什么人来赎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