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的行省于今天的建制有所不同。北边得京师囊括了今天辽宁、河北大部分地区;南京亦然,包含了今天的江苏大部分地区。
上官世家的根本之地——白虎镇,在南京北部,毗邻大运河,距离扬州不足百里。上官世家祖上以贩盐起家,后来也贩运茶铜、开设钱庄、转运钱粮、经营布匹,很是兴盛。时任上官世家掌门的是陆睫的舅父上官汉锡。
众人的船刚到白虎镇的地界,便见一队人马在码头等候,为首之人老远便挥臂叫道:“董少千岁,小姨娘,上官人在此恭候,为二位老人家接风。”来者正是上官人,满脸灿烂的笑容。
董冲香携陆睫出舱,挥手答应。
船渐渐靠了岸。众人依次离船登陆。上官人等人迎上前,伏地便拜,甚是恭谨认真。董冲香忙扶他起身,上官人一边起身,一边又是谀词大放。董冲香听得十分舒服,暗道:“难怪唐明皇那么宠信杨国忠,倘若上官人是国舅,我是皇帝,八成也会在他的阿谀奉承之下作了昏君。”
上官人又道:“外甥已经准备好车马,请二位上车。”望了一眼二人,忍不住感慨道:“又是一对才子佳人,小姨娘好有福气,我陆家,我上官世家好有福气!”
陆睫很是不喜欢他这番话,嗔道:“董冲香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嫁给他就有福气!”
上官人手舞足蹈地笑道:“少千岁与小姨娘是天生的一对,大家看着都高兴,这一高兴,就有好运气,财源滚滚来。”众人见他这般神气活现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上官人又对董冲香道:“上次京城一见,相见恨晚,可叹没机会和这么一位青年才俊煮酒论英雄,哈哈,想不到堂堂的少千岁竟成了我上官世家的女婿……哈哈……这真是天成的姻缘啊,上官人有发自内心的狂喜,将来少千岁作了我的小姨公,我二人就是一家人了……真是想也不敢想!”
董冲香听了奉承,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毕竟这些话是出自岳母族人之口,心中又有些矛盾,暗忖:“一个是大恶人,又是我将来的外甥,上官人;一个是大侠士,又是救过我命的朋友,黄天光。我是与贼人沆瀣一气,还是大义灭亲呢?哎,想这么多干嘛,再说吧,伺机而动,看吧,伺机而动……”
董冲香和陆睫各自上了一乘华美的轿子,袁彬、王殷骑马护在左右。上官人带众骑士与千里镖局的众高手浩浩荡荡地相随。大队人马涌向白虎镇。
白虎镇的街道虽然宽敞,但早已经挤满了人,争睹号称京师第一美人的风采,也有好多人想看一看恶名远扬的董冲香究竟长什么模样。但二人都坐在轿中,众人自然不能得逞。有人嫉妒董冲香娶了如此美貌的妻子,便编造了几部书,在茶楼酒肆说讲,直说得天花乱坠。虽然离谱,却吸引了好多人。
众人一行来到了上官世家的豪宅——朱雀堂。此时上官汉锡已经率众眷属在朱雀堂门前迎候。门两边大排依仪仗,四周有舞狮、舞龙的队伍助兴,十分热闹。一来,陆睫乃是当朝陆大学士之女,也是上官汉锡的亲外甥女;二来董冲香乃是七焰山少千岁。“恭翊千岁”乃是成祖所赐封,比之当年太祖皇帝所封的公侯还要威风。想昔日靖难之役,因为魏国公徐达之子徐辉祖率军抗击永乐帝,是以永乐帝即位后即要斩杀徐辉祖,幸而燕王后为辉祖之女,燕王的三个世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皆出自于王后,由此,徐辉祖方得以免死,但魏国公的名望从此大跌。而永乐帝所封的王爵越加荣耀。当然,上官世家摆这么大的排场,主要还是看在少千岁的面子上。
众人拥二人入内厅。内厅中,酒菜已经摆好,众人皆推董冲香坐上首,左右其次为上官汉锡、陆睫等人。上官人虽是上官世家的长孙,职位也甚高,但辈分低微,坐在了堂下。坐在上官人一旁的是一位老者,一直闭目养神,颇有几分怪异。
上官汉锡和上官人大大的不同,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言谈举止很有风度。董冲香反而不好意思同他高谈阔论,索性装起了谦谦雅士。
宴席结束后,有戏班子在大厅一角摆起了戏台,仆役们为宾客奉上了茶果。
其时,江南物流发达,由此带动了戏曲的繁盛。戏班子有许多,不少达官显贵蓄养私家戏班,上官世家即是如此。
别处的剧目多是以帝王将相的题材,这里的戏更侧重市井生活,有很多丑角的戏份。丑角的表演很是受欢迎,众人没有几个不被他们的精彩表演逗得肚子疼的。
董冲香、陆睫从前看过的戏大都是《伍子胥过昭关》、《鲁智深怒拔垂杨柳》、《桃园三结义》等传统戏,再就是穷书生娶富家女的无聊戏,哪里有这里的精彩。
当晚,众人便宿在朱雀堂内。董冲香住了一间环境清幽的阁楼,陆睫住在其母旧日所住的房间,与董冲香的住处只隔了一个园子。袁彬、王殷分别护卫二人。
董冲香喝得晕头昏脑,倒在床上却又睡不着,满眼都是陆睫的身影。这几天乘舟南下,二人常常偎依在船头赏月,品评天下,乐趣无穷。如今不能与之在一起,觉得浑身不舒服。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有了睡意。忽然间一直小手搭在了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