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带她在山中游逛,并介绍七焰山的一些事。
“七焰山以千岁为首,军师辅佐之。另外设置大将军一人,统领三千蓝盔兵。山中的黄甲兵共有五百人,本事比蓝盔兵要大,分别归千岁、把爷、少千岁、童军师掌握。黄甲兵每一百人为一队,设置总管一人,副总管四人。袁彬就是副总管之一。
“山众还设置总镖头一人,管理千里镖局事务;设置大掌柜一人,掌管天下间属于七焰山的百家店铺;设置户司一人,掌管山内外财政;设置刑司一人,处置违反七焰山规矩之人;设置检司,巡视七焰山部属有无违纪之事……
“明律虽然禁止私人募养军士,但七焰山却可以藏兵几千,乃是因为山中有永乐帝颁赐的‘永乐兵符’,以备朝廷有患时,可以调兵北上。”后来景帝(即郕王)、崇祯帝(怀宗)先后召七焰山兵将保卫朝廷。
当夜,陆睫宿在衔花阁,与董冲香的住处仅一院之隔。
董冲香与众好友畅饮了数杯,这才回去休息,但他越是酒醉,越是有精神,所以便在院中闲逛。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株花树下,见下面坐着一个人正在发呆,仔细一瞧,竟是袁彬,当下笑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袁彬连忙起身参拜。
他笑道:“就咱们两个人,你这么正经干什么!”又问道:“奇怪之极,你在路上一直精神抖擞,怎么一回到山中就没精打采了?”忽然“恍然大悟”道:“啊,路上有王殷和你在一起,当然有精神了;当现在回到了山上,王殷就回家去了,你见不到她,当然就没有精神了。”
袁彬苦笑道:“少千岁果然知道我的心思,可是王殷……”
“她那么聪明一定也看得出你的心思了……”
“她当然看得出来了,只是她没有那个心思……”
他笑道:“你武功那么好,人长得也不赖,那她为什么对你还没有心思?”很是好奇。
袁彬喟然道:“王殷的心是很高的,怎么会看得起我这个小小的黄甲兵副总管?”
他笑道:“王殷那么纯洁无瑕,一脸的小孩子气,怎么会有势利眼呢!何况将来我当上了千岁,一定会让你做大将军的。”
袁彬点了点头,心想那一天到来的时候,王殷早就当女乃女乃了。
袁彬的父辈并不是七焰山的部属。其年少的时候便体格强健,后来还学会了一些武艺,便一心想驰骋疆场,报效朝廷,恰巧湖广一带举行武举初试,便去参加,并且顺利通过。那次武举虽号称“公平”、“公正”、“公开”,但主考官竟然以袁彬双腿有些内弯为由,将其除名。袁彬虽知道那主考官存心刁难,但自己无权无势,也无可奈何。后来袁彬投奔到七焰山,做了一名蓝盔兵。因其武功进步神速,很快就调入黄甲兵营,不久又担任了副总管。这副总管的职务远比千里镖局驻各地的镖头大,但他却自以为配不上王殷。毕竟王殷之父曾经作过户司,还担任过副将军。
安慰了一番袁彬,董冲香便神使鬼差一般来到了衔花阁前。见到衔花阁里亮着灯,便忍不住上前叩门。
不多时,陆睫亲自出来打开了门,笑道:“果然是你。有什么事么?”
他站在门口,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究竟有什么事,便笑道:“没事。”
她忍住笑,问道:“当真没事?”
他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其实,我很想娶你做老婆……”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道:“这句话你在路上说了好多遍了,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事么?”
他摇摇头,然后摆手道:“没有啦,您晚安吧。”
转身便走。
她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合上了门。
他在院中走了一圈,不知不觉又来到了衔花阁前,手不由自主地又敲了敲门。
不多时,陆睫开了门,故意问道:“你有什么事么?”
他凝视了她一眼,低声道:“我很想娶你做老婆……”
她又忍不住笑,复问道:“还有别的事么?”
他摆了摆手,道:“没有了,晚安。”转身又走了。
她料到他还会来,便关了门,掇了一张椅子放在门口,坐了下来。
果然,不到一刻,他又过来敲门,刚敲了一下,门便被她打开了。他吃了一惊,旋即笑道:“睫儿真有先见之明。”
她笑道:“你快些进来吧,免得你把门敲破了。”
他双眼一亮,连声道“好,好。”哧溜就进了门,恐怕她关了门,自己便进不来了。
她故意问道:“是不是这里也很危险,所以你来保护我了?”
他连忙道:“这里可是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敢欺负我们!”
她笑道:“瞧你急的!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说得很对,这里是世外桃源,人与人和睦相处,百姓安居乐业,也没有太监横行霸道,更没有贪官污吏胡作非为,大同社会不过也就如此吧。”
“这里或许比不上什么大同社会,但比起来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也差不了多少:“他得意洋洋,道,“将来我就是这里的唐明皇,你就是这里的杨贵妃。”
她戳了他脑袋一下,笑道:“你好狠毒,咒我大哥是杨国忠,还咒我叫高力士勒死!”
他更加得意:“唐明皇是一个昏君,才害得大舅子被杀,老婆上吊。我可是一个英明的少千岁,要和你白头偕老,决不答应任何人欺负你!哼,看你一眼也不成!”忽然一拍手道:“啊,山中有一座池子,常年有温泉喷涌,不比华清池差,我带你去!”
她满心欢欣,但口中却道:“我怕有恶人!”
他笑道:“这山中最大的恶人便是我了!这里的人原本都很纯朴,但自从我来了之后,他们耳濡目染,也都成了坏人。不过,他们见了我,还是小恶见大恶!”
这番话自然是胡说八道了。她自然也听得出,笑了笑,便同他一起出了衔花阁。
二人登上了一座山峰,拨开用草遮掩的的一个洞口,小心走了进去,渐渐便听见水流激涌的声音。又向前行,雾气开始增多,不多久便看到了一座大池子。池畔有几股泉水喷涌而出,很是壮观。
她见状,不禁道:“真是别有洞天!”
他笑道:“普天之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这个地方,连我祖父他们都不知道。”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说来也惭愧,我刚道七焰山不久,就走丢了。我记着那天还下着雪,雪下得很大。这里四季如春,很少下雪,有的人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我走着走着,就跌进一个窟窿里头,就发现了这个山洞。”
“你的故事还挺惊险的。万一里面有许多机关,那你怎么办啊?”
“那就娶不了你了呗。”
“又胡说!山里面住着这么多士兵,为什么他们没有发现这个地方?”
“不,只有黄甲兵常年住在山上,蓝盔兵平时都住在山下的小镇,只有轮到他们值班戍卫的时候,才会上山。”
她俯身用手指拨了拨池水。池水很温热,手指放进去,十分舒服。
他见她喜欢,就道:“不如给这个池子取一个名字。”
她想了一下,道:“不如叫它‘东舒泉’。”
“‘东舒泉’?有什么寓意呢?”
“此池在大江之东,也在华清池之东,而且水温适中,十分舒服,所以得名。”
他口中连连称妙,心中暗道:“原以为有什么奥妙呢,原来就这么一个东舒泉!”
次日,二人又游了一番山中的园林,正要回去休息,忽然听闻传报,罗郾求见少千岁。
他大喜过望,不顾疲倦,连声道:“让他在大厅等候,我马上便来。”
她奇怪问道:“罗郾是什么人?”
“此人的曾祖父可是大大的有名,曾经写过一部书,叫做《三国演义》。”
“原来是罗老先生后人。我读过《三国》,书写得很好,文词简约,叙事明朗。”
他笑道:“夫妻所见略同!我平生最敬佩的就是写通俗史书和传奇小说的先生;最讨厌写言情小说的家伙们!”
陆睫奇怪问道:“为什么呢?”
“那些书罗里罗唆,故弄玄虚,大哭大闹,好像天下间就只有谈情说爱这一件事似的。而且那些家伙的人品一定也很坏,他们的眼睛瞧到了哪个女人,就把谁加到他的笔下,任意摆布,岂不是很可恶!那些写穷才子和富家女恋情的家伙就更可恶了,哪有那么多的白痴富家小姐去拼命爱一个穷小子的!老子穷困潦倒的时候就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好事!”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大厅。一个中年人正在厅中等侯。那中年人三十多岁年纪,方脸浓眉,书生气十足。
董冲香忙迎上前,道:“罗先生!”
罗郾甚是恭敬,拱手道:“少千岁!”
陆睫也与之见了礼。董冲香介绍道:“这位乃是我的夫人!”
罗郾赞道:“倾城倾国,俨如貂蝉。”
他笑道:“那在下岂不成了董卓?”
罗郾陪笑道:“少千岁有董卓之才,品行却远胜之。”
三人分宾主落座。他说道:“文如其人。先生的文章妙趣横生,说出来的话,也十分有趣。”又对陆睫道:“夫人啊,这位先生还会写剧本呢,不少戏剧传奇都是出自先生之手,其中就包括那天在上官世家上演的剧目。”
陆睫也不反驳他口称自己为夫人,在客人面前给足他面子,待客人走后再秋后算账,问罗郾道:“《天人》是否也是先生的作品?”
“正是。”
“我看到有人把它编成了戏剧,戏文十分犀利,痛骂当今天下‘贪官横行’,‘宦官当道’,很是痛快。”
罗郾笑道:“也正是这部书得罪了不少人,才迫使罗某不得不离开杭州,四处云游。正巧来到了七焰山,听闻了董起宪老千岁和后人的英雄事迹,十分感动,于是决心再写一部书,记述这段故事,免得后人遗忘。”
他点头道:“如此甚好!《太宗实录》抹杀了我董家的伟绩,正好可以由先生记述下来,流传天下。”
罗郾道:“还请少千岁定名。”
他想了一下道,道:“不如叫《七焰山通俗历史演义》。”
罗郾道:“即便罗某穷尽毕生精力,不过只能写董家的四代英雄,但是董家的后人中一定还会出现更加了不起的人物,如此取名岂不太笼统了些?”
陆睫道:“既然只写四代人,便不如叫《七焰驷马演义》。马性忠,并且勇健无比,岂不好?”
他大喜道:“是个好名字!睫儿,你真了不起!这个名字比那个东舒泉强多了!”
罗郾也道:“这个果然不凡!待数百年之后,也许还会有人对《七焰驷马演义》加以附会,或者截取其中片断,便又成了一部书。”
此言不虚,五百七十年之后,又有人提笔演绎董家一段故事,文起少千岁落荒牡丹镇,截至七焰九光百年对决,虚虚实实,假假真真,不敢与《七焰驷马演义》相提并论,但也可自成一家。讽喻天下事,逍遥上下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