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尼姆库尔岛的地宫下,迎接公主使臣的晚宴并没有因为小小插曲而结束,相反,气氛却显得比原来更加热烈。
此时此刻,作为宴会的主角,安南与赫伯拉辛名面上依旧,心中却是各怀鬼胎,前者想着怎么阴上对方一把,后者则想着战争的布局与安排,并且,还要防备着眼前这个家伙的诡计,当然了,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无用的,赫伯拉辛也不怕他。
在奢华的尼姆库尔地宫内睡了一晚,安南便与赫伯拉辛提出告别,虽然认为这个海军总将不会战败,但他还小心一点的好,他又不是赌徒,绝不会因为一点点好奇心将自己至于危险的境地。
对于安南的要求,赫伯拉辛自然是求之不得,他可不想让这家伙清楚了自己的战术和军队的实际情况,如果这位使臣阁下真的不肯走,他肯定不能放开手脚的去备战,现在安南提出离开,正好应了赫伯拉辛的意。
同意了安南的要求,赫伯拉辛为他派出一艘商船,还是他昨天乘坐的那艘,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昨天来时安南还有一名美女护卫,现在可没有了,他与黛埃的契约到此结束,二人说不定今生都不会再见一面,也许黛埃在这场战争里直接死了也说不定。
不过总有一些地方让安南松了一口气,那就是伊莎贝拉小姐,话说自从今天早上不见那个惹人厌的女刺客之后,伊莎贝拉明显心情变好了许多,这也使安南不至于在二人独处的时候显得尴尬。
回到述尔城的码头,安南也是送了一口气,同赫伯拉辛见面的确是太冒险了,不过也确实给了那位枭雄一定的威慑力,不至于克希亚今后面对他的时候毫无优势,为了女孩,再危险也值了!
现在安南可不打算再次出海,他可是发现了,述尔港的船只明显多了许多,应该有不少人得到了海贼集结的消息,恐怕是想等这一阵的风头过了再出航。
他也自然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渡船,现在贝涯海波涛汹涌,指不定哪里拍来一个巨浪,他就嘚沉了海里喂鱼,这可不是他所希望的。
看到街道里来来往往的卫兵,安南决定还是去找一个免费的住所为妙,三年的时间这么长,他空间戒指里有限的金币,还是省着点比较好。
拍了拍一个卫兵的肩膀,安南决定让这家伙给他带路,或者说让某位伯爵来接他也无所谓。
那卫兵被猛的拍了一下肩膀,自然是心中一惊,以为又是军中的队长来审查了,连忙转过头去,待看清对面的人时,暗松了一口气,但脸上却是摆出一副恼怒的表情,正想厉声呵斥面前的贱民,却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
“看什么看,快去通报丁雷斯,就说安南来了,要见他!”
高傲的表情,冷漠的语气,嚣张的神态,两眼不屑一顾,身上华丽的蓝色长袍,怀中拥着的美人,最重要的,是安南手上代表托瑞尔家族的纹章,都坐实了安南的身份。
那卫兵不禁被吓愣了,心中一起一伏,确实需要他好大一会才能缓过劲来,但安南却并没有给他时间,而是一巴掌狠抽到了卫兵脸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听到安南的训斥,卫兵连忙回神,不敢再多想,匆忙的行了一礼,随后向街道的另一旁跑去,现在他要去找城卫兵的队长汇报情况,要知道丁雷斯可是述尔城的总督,实打实的伯爵大人,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卫兵说见就能见的。
看到卫兵匆忙的跑开,安南怀中的伊莎贝拉一阵娇笑:“呐,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幅样子,要不是我清楚你肚子里的阴谋诡计,还以为是一个娇生惯养,横行霸道,只知道吃喝享乐的贵族少爷。”
听到伊莎贝拉的嘲笑,安南揉着吸血鬼小姐的头发无所谓的说道:“对付这种人,还是凶着点好,我可是清楚的很,这群跟摆设差不多的城卫兵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要是我态度太好,说不定就把我当成一个有点破钱的商人罢了。”
丁雷斯得到城卫军军长的汇报,可是吓了一大跳,这位殿下怎么闲着没事跑我这来了,并且来的时候还不打一声招呼。
虽然心中抱怨,但他的行动可不慢,很快收拾好一个房间,立刻派人去迎接这位殿下,生怕安南在那里等急了。
那群人也确实没让安南等太长时间,不过一小会,就有一大堆人从街道的另一端走来,问清安南的身份后便带着他前往总督府。
这一路上,安南还在不断的幻想,是不是哪里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刺客要他的小命,不过他确实想多了,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当总督府里的仆从带着他看到自己的房间后,安南知道,这三天的时间,恐怕就要在这里度过了。
当然了,在这之前,丁雷斯在大厅里迎接安南,他也稍稍对这位海军总将透露了一点尼姆库尔岛的消息,至于这位总将怎么做,那就不是他了事了。
总之,能狠狠的阴上赫伯拉辛一把确实是最好的。
与安南在总督府里安稳的住着吃喝不愁不同,尼姆库尔岛可已经是高度戒备,随时准备迎敌。
虽然第九舰队接到赫伯拉辛的命令在昨天就已经抵达港口,但岛上的士兵,眉宇间都添了几丝乌云,看得出来,他们忧虑重重。
而他们带来的几个男子,也让赫伯拉辛的心情变得十分不佳。
“将军,这几个奴隶试图半夜逃走,被我们捉到了。”那名领头的士兵说明缘由。
赫伯拉辛眉头深锁,他的目光不断地在这几个奴隶之间徘徊,他很清楚这些奴隶逃跑的原因。
据实而论,他对待奴隶并不十分的严苛,碍于大环境,他当然不可能让这些原本就是在贝涯海逞凶作恶被他俘虏所以沦落为奴隶的可怜人恢复自由,不过他还是很有节制地安排工作量,饮食标准也比托瑞尔其他地区高上许多——至少那些地方的奴隶吃不上鱼,更没有随意地虐待过奴隶。
所以奴隶们逃跑,原因绝不可能是上面这些。
当然是因为逃月兑即将来临的灭顶之灾。
两千海贼即将攻击城镇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
岛里现在只有一千名士兵,主要是应对大部分的海贼,而对着海岸的城墙还没有修好,更遑论另一面还要遭受山贼登岛的夹击。
这种情况当然让所有的奴隶都感到绝望。
想要逃走的人,绝对不仅仅是这几个奴隶。
“要处理掉吗?”士兵继续询问,这句话一出口,那几个奴隶表情顿时变得雪白。
一个奴隶偷偷看了一眼赫伯拉辛的表情。
赫伯拉辛陷入了迟疑,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并不容易处理,一旦举措失当,传递给了奴隶们错误的讯号,那么恐怕等不到开打,岛上就会发生暴乱,自乱了阵脚。
只要自己传递出一丝一毫令他们感觉不妙的信号,后果可想而知。
“这几个奴隶的事情先搁在后面。”他说道:“把那些家伙集中到广场上,我有些话想说,对了,把我们的士兵也叫来。”
奴隶们纷纷赶来了,一千名士兵也得到命令,排着整齐的列队来到广场,赫伯拉辛看着这片熟悉的地方,轻轻吐了口气,上一次在这里聚集这些海贼的时候,广场上血流成河,现在站在这里,鼻间又嗅到了一些血腥气。
古代的将军在战斗之前都要进行演讲,以此激励士气,更重要的是讲说道理,更好地引导人民去战斗。
民众是精明的,他们对关系到自身利益的东西十分敏感,绝不做任何会让自己受害的事情,而又是愚钝的,短视让他们看不清长远的利害关系,在这个教育并不普及的年代更是如此,往往在这种年代,野心家可以凭着伶牙俐齿和小恩小惠让大众心甘情愿为其效力。
这种事在开化的世界里面往往也不少见。
现在,赫伯拉辛要干的就是这么一件事情。
组织了一下言词,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我想,对于将要生的事情,各位都已经有所听闻了。”
这种平淡的开场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多奴隶和士兵们,都把目光落到了赫伯拉辛的身上。
“我知道各位心中的想法,可能想要离开避难的人不在少数。”赫伯拉辛笑了笑,许多奴隶心脏一跳,恐惧的神情涌上脸庞。
虽然服从赫伯拉辛的统治,但是却并不认为死守在这个地方等待海盗抢掠屠宰是个好主意,因此也就不会因为逃跑而感到羞惭,他们并不把坦苏海军当成值得效死的传统领主,自古至今都是,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他们永远效忠的。
然而听到赫伯拉辛提及这件事,所有的士兵们心情都变得惶恐了;虽然综合这位赫伯拉辛总将过往表现来看,并不是个凶残暴戾的人,不过天知道这个海军会不会揪出来几个倒霉蛋杀了,来警告一众奴隶,或者直接全部屠杀也说不定,一旦这些奴隶暴动,肯定会对他们造成一定的伤亡,对于缺乏兵力的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所以气氛一瞬间变得更紧张了。
赫伯拉辛当然没有那么蠢,他笑了笑,缓和了下气氛:“其实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毕竟,在各位看来,尼姆库尔岛的防卫力量并不足以应付两千多名盗匪。”
士兵们纷纷松了口气,惶恐的心情散掉了几分。
这种讲道理式的口气,至少说明,赫伯拉辛没有大开杀戒的想法。
所以他们可以用稍微轻松一些的心情聆听赫伯拉辛接下来的话语。
“不过,大家认为,逃跑真的是个好主意么?你们知道,这片海域已经被海贼封锁,现在他们与我们势不两立,与你们也是一样。”轻轻一推,不着痕迹地,赫伯拉辛把话题拐了个弯:“我想各位之中想要离开的,已经有觉悟了吧,你们会在海中遇到风浪,海贼,还有我们坦苏海军的追杀,这些东西恐怕各位都不希望遇上,但是却很有可能遇上,当然,恐怕还有更糟糕的,如果你侥幸逃月兑,还有托瑞尔的海军封锁,不能上岸,疾病,寒冷,饥饿这些因素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带给各位悲剧……而当你们回望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无处可去……逃离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赫伯拉辛摊了摊手,结束了这段描述式的话语,而人群中已经传出了零星的涕泣。
赫伯拉辛的语调并不煽情,可是合情合理推断出的悲惨场景,却让几乎所有的奴隶眼前出现了那样的画面,加深了原本因为大军压境而产生的恐惧。
选择逃荒,面对赫伯拉辛所说的各种苦厄,是不难想象的事情。
但是如果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谁会选择逃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