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皇朝十一年。国无大事,天下太平。
大年三十。
远离京城的一个小小的村落,玉溪村。村中住着十几户人家,在村子西边有条清澈和缓的溪流,溪边住着的便是岁家了。
雪地深深,岁家的寒酸破旧的小屋子外面的水缸中早已落满了雪,成了“雪缸”了。
这小屋子说小,但是两个人住还是有点嫌大,屋子破旧却是可见年岁已久。房子并没有太多的装饰品,石头堆砌而成,上面早已痕迹斑斑,木门纸窗,但是看起来很是牢固,至少挡得住外面凛冽寒风。屋子里头生了火,看起来还挺暖和,不至于太过困窘。
只见那木门上面贴着一副崭新的对联:宅后青山金虎踞,门前绿水玉龙盘。横批:家有喜事,真是应景极了。对联用楷体书成,字迹清秀雅致却不显得小家子气,显然是女性所书。屋内倒是整齐干净,虽然仅有简单的一张木桌,几张椅子,还有一些零零杂杂的东西,但是摆放得很是干净,看出主人家的生活习性不错。
岁凉轻轻放下洗到一半的衣服,看了看门外,大雪飘零,寒风凛冽。心里不禁有点担心。
弟弟出门已经2个时辰,不过是为她买些针线,怎地在外耽搁了这么久?
秀气的眉心皱了皱,又舒缓开来,弟弟虽然一向贪玩,但是还是很懂事的,也一向受街上的婆婆婶婶喜欢,想来是那些婆婆婶婶在路上见了他,都留他在自家屋里吃些零杂吧。
她还是赶紧把李家阿婶的衣服洗完,赶在天彻底黑之前给人家,免得妨碍了人家过年。
岁凉于是又专心洗衣服,侧脸沉静,眼神安宁,恍惚间多了种令人看不透的成熟风情。
岁凉今年刚及十七,自父母六年前双双去世之后,她便与当时才八岁的弟弟相依为命。即使岁凉已经及笄一年有余,可是至今却仍待字闺中,未及婚嫁。
一方面是因为岁家家境实在贫寒,村里人虽然心里怜惜岁寒岁凉这对姐弟,但没有一户人家打算多养两个米虫,况且岁凉相貌只是清秀,看起来冷冷淡淡,也并不显得特别勤俭持家,更重要的是她一点嫁妆也没有,还带着个小拖油瓶呢。
另一方面也是岁凉自己不以为意,她这一生没想过要嫁人,只希望唯一的弟弟能够平平安安,她安于平凡惯了,向来也没有什么野心。
弟弟虽然乖巧不曾说过什么,私下总认为是自己耽误了姐姐的婚事,有时候也会劝劝姐姐考虑一下终身大事。
这种时候,岁凉就会安安静静听弟弟说完话,然后微笑着给他端一杯茶让他润润喉,再不经意把话题带开,等姐弟谈心时间结束,后知后觉的弟弟就会懊恼地看着自己的姐姐,笑骂她老狐狸。
岁凉也不以为意,淡淡地啜一口茶,然后轻轻柔柔地看向弟弟:小寒,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岁寒落荒而逃。岁凉哈哈大笑。
天色越加漆黑,岁凉已经把衣服送去给李婶,李婶当即很爽快地付给岁凉一笔钱,比原先说好的还多,这让岁凉感到很是愉悦。
不是为多出的银钱,而是为了那份善良。
把家里清洗一番之后,岁凉换了一身新衣裳,做好了年夜饭,饭桌上只见三菜一汤:红烧肉、炒青菜、土豆炒肉、一大碗鱼汤还有两个粽子。肉还是东街的老爷爷卖不完送给她的,粽子则是她专门买来给弟弟解解馋,平时难得吃到,趁过年,让弟弟开心一下。岁凉还给弟弟买了套新衣裳,他之前的衣裳可是穿了好几年了,补丁都补了好几个。
岁凉和岁寒两人过得并不富裕,但他们很是知足。也有村子里的谁谁提过想让她去做个好人家的丫头,也不会过得这么辛苦,但她不愿意在外抛头露面,于是也给推了。
这些都是有理由的,可是却不能说出来。岁凉无奈地想,自己可是辜负了多少人的美意,难怪之前把洗好的衣服送回李婶家,会无意中听到一群妇人说自己天性冷淡假装清高了。
幸好这些年,就靠着一手刺绣的功夫和帮人家洗衣服,岁凉也坚持下来了,其实如果是两个人吃饭问题也不太大,这几年花销最大的是给弟弟买纸笔用具还有书籍,岁凉坚持弟弟一定要读书,不过她是亲自教的他,也省了去学堂的学费。弟弟当年也问过姐姐为什么会识字,但是岁凉只是拍拍他的头,然后让他继续写字,岁寒讨了个没趣,也就没再多问了,就当姐姐天生就会的好了,反正也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