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如爆豆子一样开始授艺:“现在我给你讲解并演示斧法基本功。斧之特性,势大而力沉。斧法之要,便在这势与力的把握与妙用。力直而刚,势圆而融。势生于力而妙于心,故斧法以意催力,以力造势,以势为用。以力御斧乃是死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妙可言?不懂势,不叫斧法。且看这最简单的‘劈’。”
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出许多内容,十分成功地把荆郯的心思完全吸引了过来。话音一落,当即便接连虚劈十八斧子,然后问荆郯:“你看出了什么?”
荆郯不言,静思片刻后,驱动手中斧子,闭目模仿起来。
樵夫见他闭目,眼中不由浮现出一抹惊赞之色。
斧头极具伤害性,初学者无不心存顾忌,生怕不小心把自己砍伤甚至砍死,谁敢如这小子这般闭上眼睛?
世间一切妙法关键都在于心。那需要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去开发、去培养、去领悟。可这家伙倒好,直接就来了个以心为始。别人修行道路上最艰难的关隘变成了他的奠基石,这样的人,以后的发展如何会差得了?
樵夫心中充满期待,很想看看这小东西需要多久才能模仿出他这十八斧的一点神韵来。
第一遍,别说神韵,就连基本的流畅都谈不上。每一个动作都走得相当生涩,中间还间杂着不短的停顿。但荆郯却把十八斧的路线走全,没有一处疏漏。单凭这份记忆力,就令得樵夫频频点头。
第二遍,荆郯停了许久才开始。动起来之后却是一气呵成,再不见半分滞怠。但荆郯明显不满意,眉头深深皱起,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好一阵之后,他的身体开始东扭西歪,手中斧子也随着动来动去。若是旁人见了,定会以为这厮在哗众取宠。可樵夫的脸上却覆上了厚厚一层震撼。而眼中的期待之色,也随之变得炽热起来。
突然,荆郯双眼张开,一声欢快的喊叫发出,斧子顿时如幽灵一般飞舞起来。一气劈完十八斧,兀自连声大叫“妙!妙!妙!”。
樵夫内心的震撼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本以为这小子能现场模仿出一丝神韵就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却不想只第三次尝试,他就已将这十八劈的精髓掌握了八九分。
这他娘的是个人么,简直比妖孽还妖孽呀。
震撼之余,樵夫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旁边某处,低声嘀咕了一句“你很得意吧?”
荆郯以为是在说他,顿时面红耳赤,赶紧低头俯身赔罪道:“大叔见谅,晚辈又得意忘形了。但大叔这斧法实在绝妙,令晚辈欣喜若狂啊。”
樵夫不置可否,只淡淡“嗯”了一声,说:“既知吾法之妙,便善用之,勿使蒙尘。”
荆郯郑重擎斧,如同宣誓一般说道:“此斧之下,不存冤魂,不留邪祟!”
荆郯说出“不留邪祟”四个字时,樵夫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心中那可怕的杀意。不由得一声暗叹道:今番授法,后果殊难逆料啊。但愿他不只是以此斧法制造杀孽,也会仗此做些善事吧。
他本来打算当日之内将斧法传授完毕就径自离去,结果一教便是满满三日。他是与人打赌输了赌约才会来此传授荆郯斧法。双方的约定只是传授一套最基本的斧法,可传着传着他就爱上了这个具有逆天资质的便宜弟子,索性趁机把自己的衣钵精华一股脑儿传给了他。说得确切些的话,应该是暂时塞给了他。至于他能掌握多少,实在难说得很。樵夫一生所修可谓博大精深。要在区区三天之中传授完毕,不但只能挑选根本精华,还得强灌,不可能考虑荆郯能否理解、消化、掌握。
荆郯自然知道樵夫已破了初始之约,可狂喜之下他根本来不及多想,所有心思都沉浸在那妙不可言的武学世界里无法自拔。直到樵夫说两人“缘分已尽”,要他“好自为之”时他才猛然清醒过来,意识到了樵夫的心思。
虽然他还远远不能掌握那海量的武道技艺,却深知樵夫传给自己的乃是足以惊世骇俗的绝妙武学。跟这三日所学的东西相比,荆爸往日教他练的那些东西肤浅得如同儿戏。当日他杀那对人贩子时脑子里冒出来的神奇武技似乎也并不比这高明。
樵夫实际传给他的东西超过约定百倍,这些东西足够令他受益终生。在某种程度上,这是樵夫的强买强卖。但这样的不公平事件,荆郯巴不得多撞上几次。见樵夫神色决绝,知道他去意已定。难舍之下,“噗通”拜倒在地,如同当初拜赵夫子那般行起了三跪九叩大礼。
樵夫只受了他一拜便已翩然而去。在任何凡人眼里,他都已实实在在地离去了。可事实上,他只是使了个障眼法。身子始终呆在原地未动,离去的只是一道影子。
与他同在的,还有那白髯老翁。荆郯看不见他们,默默地坚持完三拜九叩的拜师礼。礼毕之后依旧痴痴地望着樵夫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起。
樵夫看着这一幕,感慨地问白髯翁:“此子有着逆天资才,心性也分明有着很大的可塑性。为何你不将其收作自己的传人,却宁可这般偷鸡模狗地帮助于他呢?”
白髯翁摇头道:“其间关系,现在给你讲了你也不会懂。等你达到某种高度时自然就会明白。我现在能告诉你的就是我已经说过的那些话。事实已经证明先前的阻断之策行不通,他最终还是走上了那人为他安排的路。既如此,我们能做的就是抓住眼下这唯一的机会尽力对他施加影响。至于结果如何,咱们无法强求,更不能想着把他弄死以绝后患。那非但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会把事情越弄越拧,最终只会完全称了那人之意。在那人所选之人中此子心性算是最好的,最难得的一点是他重情。而这就是我们的希望。不能直接夺取,我们就设法与他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即便最终仍然以失败告终,我们也尽了全力,不用心存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