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郯最喜欢的就是斗嘴。能斗嘴的他要斗,遇到不好斗嘴的他也要创造条件跟人家斗。说的是正经事他就设法弄得不正经。人家说的是明明对的,他也能胡搅蛮缠跟人磨嘴皮子。
世间最有争议的莫过于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之类的话题。听白髯翁神叨叨抛出这么一句话来,下意识便跟他抬扛起来。
白髯翁听他也跟樵夫一样叫他神棍,气得怒吼起来:“老子怎么就成神棍啦?”
荆郯鄙夷地说道:“满嘴仁义道德,不是神棍是什么?”
白髯翁怒火更盛:“这是什么混账说法?谁他娘告诉你满嘴仁义道德的就是神棍?”
荆郯鄙视道:“仁义道德是放在心里,而不是挂在嘴边招摇撞骗的。这都不懂,你还说自己不是神棍。”
白髯翁气得嘴皮直哆嗦,好一阵才平息下来,意识到这么纠缠下去将没完没了,只得无力地转移了话题,问道:“你最崇拜的人是谁?”
荆郯想都不想就答了出来:“我自己。”
白髯翁额头挂了十七八条黑线,张口结舌好半天才申吟般地问道:“除了你自己之外呢?”
荆郯说:“我老爸勉强算一个。”
白髯翁顿时来了精神:“你为何崇拜他?”
荆郯说:“这还用问吗,他是我老爸呀。儿子崇拜老子,天经地义。”
白髯翁全身发抖,一把抢过绢布,拔腿就走:“老子跟你这小王八蛋没法交流。”
荆郯身形一闪拦住他的去路,神色和语气都十分不善地说道:“啥意思,说话不算数咋的?刚才还首重信义,这会儿就要食言而肥啦?”
白髯翁怒道:“老子怎么食言而肥啦?”
荆郯说:“你自己红口白牙说只要我把这绢布上的东西记住并理解了就给我机会跟你学艺,你居然忘啦?嘿嘿,说话当放屁,还不承认自己是神棍!”
白髯翁愣了:“只用了七天,你就记完弄懂啦?”
荆郯一愣,眼神顿时变得危险起来:“你咋知道我只用了七天?”
白髯翁一时嘴快漏了底,想要挽回已来不及,只好耍赖:“老子能掐会算不行啊,没见识!”
荆郯居然接受了这个说法:“我才十三岁,见识不足很奇怪吗?少跟我东拉西扯,快兑现诺言,不然就吐口唾沫然后舌忝回去,再在自己脸上刻四个字。”
白髯翁下意识问道:“什么字?”
荆郯说:“我是神棍。”
白髯翁眼一瞪,吼叫道:“老子不是神棍!”
荆郯毫不退让:“那就兑现诺言!”
白髯翁接连问出好几十个问题,见荆郯果然对答如流,顿时泄了气:“你真要学啊?”
荆郯说:“不学我跟你费这劲干嘛,当我跟你一样无聊吗?”
白髯翁说:“貌似我们彼此都不怎么感冒,你还要跟我学?”
荆郯再度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就因为不喜欢你假仁假义装神棍就放弃这大好的机会,那我不跟你一样傻啦?”
白髯翁毛了:“小王八蛋你别太过分哈,骂老子是神棍我就忍啦,凭啥又骂老子傻啊?”
荆郯说:“自恋至极,目无余子,却傻乎乎把自己的一身绝学送到少爷我手里,连个谢谢都捞不着,你觉得自己还不够傻?”
白髯翁瞠目结舌,欲哭无泪:“老子这哪里是傻,根本就是贱。”
荆郯夸奖道:“呃,能有此自觉,说明你还有救。别废话啦,少爷我贵人事多,赶紧教我吧。学完了我还得去怜爱世人呢。”
白髯翁呸了他一口:“我去你个小王八蛋,说老子神棍,你他娘的才像个小神棍。”
荆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好啊,索性咱哥俩合伙成立个神棍门,骗尽天下傻男笨女如何?”
白髯翁无力地发现,论无耻之道,这小东西的修为似乎已到了令他高山仰止的地步。很知趣地过滤掉这段话转入了正题:“老夫共有帛卷一百八十一份。你看的这份是最小的,也是字体最大的。最大的那卷,比你高,也比你大,全是蝇头小字。老夫看你不顺眼,最多只能教你十年。学多学少,是你自己的事,不能说我耍赖。”
荆郯顿时急了:“你个老骗子,我说咋啰里啰嗦的,原来打这鬼主意。我警告你,不准再说题外话,现在就开始教我,不然我把你的像贴满全世界,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老流氓、老神棍、老骗子!”
白髯翁浑身直打哆嗦,却不敢再废话,直接开讲:“吾道囊括一切与药有关的学问,从最简单的搜集药材、培植药材,中端的祛病延年、驻颜养生、用毒解毒到高端的丹道妙法,无所不包。”
荆郯不由有所怀疑:“真的无所不包?”
白髯翁气愤地说道:“不准质疑老子的职业操守!我说无所不包,它就是无所不包!”
荆郯耸耸肩,说:“得,你说包就包吧。继续。”
白髯翁见他分明还不相信,便啪地拿出一个大卷,往地上一扔,顿时拉出好几丈长。咆哮道:“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是一卷什么东西!”
荆郯下意识念出顶部三个大字:“禁忌篇?”
老头儿得意洋洋地说道:“嘿嘿,知道厉害了吧?这禁忌篇囊括了三千多种禁忌之术,只要你说得出来的,老夫就能指给你看。比如这个,就是南荒仙门宣称的禁忌邪法。”
荆郯一听仙门二字,顿时将目光聚了过去:“人丹?”
老头儿神秘地说道:“只要老夫将这丹法公诸于众,全大陆的修士立马就会蜂拥而来。”
荆郯问:“来干嘛?”
白髯翁嘿嘿怪笑着说:“杀老子啊。这是修炼界的十大禁忌丹法之一。”
荆郯吃惊了:“为什么呀?”
白髯翁说:“因为此法要用活人做丹胚。”
荆郯失声叫道:“啊,那也太邪恶了吧?”
白髯翁不屑地说道:“世间之事,哪有绝对的好与坏?蠢人只知此法能害人,有脑子的人却知它也可救人。”
荆郯十分好奇:“怎么说?”
白髯翁却收起了帛卷,说:“没学走就想学跑了吗?先从基础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