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liday。
以凌一踏入杂志社,热情的同事们纷纷上前关心她的病情,她都微笑地一一回答,“我没事,大家放心,继续工作吧。”
众人听到以凌的话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虽然大家一起工作的时间并不长,但相处得都很融洽,他们打从心底里敬佩这位总编。
以凌欣慰地一笑,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以前在伦敦总部,她总是少言寡语,而且身边的同事都是英国人,自是不会如此亲切地待她。
而现在,她真心喜欢这样的工作氛围。
以凌回到办公室坐下,马上进入到工作状态,翻开桌面上叠得老高的文件开始查看。
她请了三天假,看来是要加班三天了。
“总编,听说你发烧了,还好吧?”一走进办公室,晓君看着总编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她虽然只是一位秘书,不过于情于理也应该关心她的上司。
而且总编对她并不苛刻,很多时候反而会耐心地指导她,她觉得总编更像是她的良师益友。
“真的没事了,跟我说说这几天公司的情况吧。”以凌摇摇头,接过晓君递过来的文件边认真地浏览边问道。
“安凌酒店那边已经给了明确答复我们了,那边说安总可以接受其他人的采访,时间定在后天,而安凌酒店的采访拍摄则定在了这周四,其他栏目的策划书已经放在您的桌面了,总编你浏览一下。”晓君有条不絮地说道。
“嗯,我知道了。”晓君离开后,以凌从文件堆里仰了仰头,看来安凌酒店的事情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晚上,直到肚子不慢地出声抗议,以凌才知道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盯着电脑里的一系列稿件,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伸了个懒腰,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带回公寓继续完成。
走出办公室,外面的同事几乎已经都下班了,还有两位编辑仍然在加班。
这让她想起了以前的自己,总是在黑黢黢的办公室里挑灯夜战写稿
她背起包包走过去,“这么晚了,工作明天再做吧,今晚好好休息。”
“总编,我快把稿子写完了,今天的事情今天做完,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呢。”坐着的其中一位编辑抬头,认真地回绝了以凌的建议。
“对啊,总编,倒是你,你的病才刚好,快回去休息吧。”另一个女生也开口说道。
以凌无奈地笑了笑,“那你们抓紧时间把工作做好,别太晚回家。”
走出办公室,“叮”,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以凌有些意外看到方隽彦。
而方隽彦见到以凌似乎并不意外,一如既往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以凌走进电梯问,“彦子,怎么这么晚才走?”
自从昨天她在庄园里晕倒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方隽彦,想起昨天的事情,她就觉得丢脸。
“嗯,你也知道下周杂志就要出版了,这几天比较忙。”方隽彦双手插着裤兜,目光微垂看着以凌。
以凌不再吭声,目光盯着屏幕上不断下降的数字,心不在焉。
电梯停在一楼的时候,以凌还没踏出便被方隽彦抢先按下关门键直接去到负一层。
以凌不解地看向方隽彦,他说,“陪我吃饭吧。”
他的语气很淡,却隐着一丝祈求。
以凌被触动,“嗯”了一声,坐上了方隽彦的奥迪。
方隽彦并没有带她去高档的餐厅,而是去了路边的一个烧腊店打包了两份叉烧饭。
她忽然就忆起了三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彼时伦敦,他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她是一个小小的栏目编辑。
她一开始进入Holiday的时候并没有认识到方隽彦,只是在一次公司的年会上第一次看见了同事们口中俊逸帅气的方经理。
她远远地看着他,只觉得他周身都闪耀着璀璨的光芒,是不同于安夜辙的,他的光芒是内敛的,温和的。
他站在台上,滔滔不绝地对这一年Holiday的发展进行总结,他说的一丝不苟,流利的英文格外的动听。
后来两人真正认识,可以说是因为叉烧饭。
她在公司习惯性地每天加班到很晚才离开,而她又懒得下厨,于是便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华人开的烧腊店打包一盒饭回公寓。
烧腊店的生意一直都很火爆,光顾的几乎都是当地的华人,店里洋溢着浓浓的中国气氛。
那一晚,她照例来到这家店,对老板说要一盒叉烧饭打包。
没想到老板却说今天的最后一份叉烧饭刚被那位先生买了,要她再选一下其他口味的。
以凌顺着老板的视线看向那位先生,才发现竟然是公司的总经理方隽彦。
她有些惊讶,这些身居高位的管理者竟然也会喜欢这种食物?
方隽彦也错愕地望着以凌,他是见过她的,在公司的年会上。
他记得她是公司里为数不多的华人,而且长得清丽标致,温婉恬静,恰恰是他所喜爱的类型。
而他,也的确对她印象深刻。
他说,“这盒叉烧饭让给你吧。”说罢便把扣在食指的白色胶袋递到以凌面前,目光里盈着点点笑意。
方隽彦穿着一身白色的条纹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颈间的纽扣也松开了,与年会上一丝不苟的形象相比显得更加的亲近平和。
以凌摇头,“不用了。”又跟老板点了一盒鸡腿饭。
方隽彦愣了愣,似是难以置信竟然会有女生拒绝他,竟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挫败感,坚持要送以凌回去。
以凌拗不过他,便答应了下来。
也就是那会两人开始熟络起来。
以凌回过神来的时候,方隽彦已经把车开到了云江边。
江边的白玉兰花路灯十步一盏,对岸的灯火有如隔世,江面上有夜船缓缓驶过,碎了一江的瑟瑟灯光。
车窗半开,五月时节江上的风已是透着阵阵燥热。
“怎么来这里了?”以凌侧首望向窗外辽阔的夜色,月兑口问道。
方隽彦不是应该把她送回家的吗,怎么这会就把她带到这里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逛过A市了,她记得自己上一次来云江,似乎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这里,曾经有过她和严正杰的回忆。
可是此刻回想起来,竟只剩点点碎片,根本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画面,大概,这就是时光的魔力吧。
“以凌,我们聊聊。”方隽彦从后座上拿出刚打包的叉烧饭,不显眼的白色布袋子里面有层银色的保鲜膜,两个饭拿出来的时候热得有些烫口。
没有给筷子,锡纸里面包着两只白瓷勺子,方隽彦递给她一只,再把饭盒端到她面前,体贴细心。
“谢谢。”以凌接过方隽彦递过来的饭盒,打开盒盖,阵阵诱人的香味瞬间在整个车厢内流动。
她没有问方隽彦想要和她聊什么,其实她心底里也大概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可是她该怎么回答呢。
这一晚,初夏的江风渔火中热气腾腾的叉烧饭,以凌后来一辈子都没能忘记。
她想,她是注定要负这个如此美好的男人了,他的美好不应该赐予她,他值得更好的女人来与他相配。
她江以凌,何德何能。
当下她吃得心满意足,每一次面对着这诱人的叉烧,她简直就像那种刚吃了鲜美鱼罐头的小猫,眯着眼睛只差就地一滚了。
方隽彦温柔的目光一直凝着她,不自禁地莞尔。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馋足的样子有多么的动人,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方隽彦也端起饭盒,不过他并没有什么胃口,所以那盒饭几乎没有动,被他随手搁在纸巾盒旁边。
看到以凌一脸满足的放下饭盒,方隽彦才移开目光,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以凌,你心里的那个人,是那位安氏集团的总裁吧。”
车厢里的气氛因为方隽彦的这句话一下子就凝滞了,方隽彦一边问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以凌的反应。
昨天,当看到一向冷漠淡然的安夜辙如此焦虑地抱起以凌的一刹那,他似乎突然就明了了,那个男人对以凌的感情,一点也不比他少。
以凌擦嘴的动作顿下,安静地听着,她的眉头轻轻地拢着,旋即把纸巾扔到一边,一脸正色地开口,“彦子,不是他,我心里谁都没有,只有我自己,所以,我配不上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
很多年前,她可以坦诚地说,我的初恋一直都在我的心里。
可是现在,她很迷茫,她不愿意再让任何人停驻在她的心底,只要她一个人就足够了。
“以凌,你怎么知道你不配,说起身份,不应该是我这个私生子配不上你吗!”方隽彦的语气急躁起来,他不想承认但也必须承认的是,他是方家的私生子这个事实。
自小他就与母亲在伦敦相依为命,那个他所谓的父亲给了他们母子一比他们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金钱。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的母亲每天都郁郁寡欢,她不敢回国,而那个男人也不允许她回去打扰他们那一个和谐的家庭。
他不忿,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的母亲一直都是与世无争的性子,她不许他回去趟方家那浑水,那么他也就只好作罢,乖乖呆在伦敦。
“不,彦子!我不准你这样说自己!你不是私生子,你的父亲犯下的过错不应该由你来承担,在我心中,你一直都不是方家的孩子,你只是我的朋友。”以凌反驳。
“你知道吗,以凌,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女人。”方隽彦眸光微亮,顿了顿,又说,“我们,只能是朋友吗?”
既然以凌心里没有任何人,那么他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彦子,我很感谢你在伦敦对我的照顾,谢谢你曾给予过我的温暖,但一直以来,我的心里已经是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我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再投入到另一段感情当中,我希望我们能够一直都是朋友。”以凌说的真诚动容,试图打动身旁这个执迷不悟的男人。
方隽彦看着以凌斟酌着将这番话以最婉转的方式说了出来,心头五味陈杂,其实这些他一直都知道,只是还是想要再去打动她。
“以凌,我不想放弃,也不会放弃,终有一天,你也会结婚的不是吗?我不求你能对我赋予我对你同等的感情,只要让我一直在你身边,这就足够了。”
他的眸光在黑暗里依旧清澈,以凌好像可以看到那潜藏在深处的情感,她忽然有些不忍,可是她知道,她不能退缩。
“不,彦子,你不要把心思都花在我身上了,就算我以后要结婚,对象也不会是你,既然我注定是要辜负你的,那么我就不会让你再深陷下去。”
以凌摇头,她怎么能够对方隽彦如此的不公平呢,他对她的好她根本就无以回报,所以她必须要快刀斩乱麻,这样一个美好的男人,她不能也不该耽误他。
沉吟了一会,以凌迎上方隽彦深情的目光,“彦子,你值得更好的人。”
江面承载的光映在了方隽彦的眼底,绚烂如光明,以凌从车中暗处看去,竟有一刹那的心魂俱舍。
这个如温暖夏日一般的人,应该有一个与他般配的高贵的女朋友,而这个人一定不会是她。
她希望方隽彦过得好,过得幸福,而这种生活,她给不了他。
“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以凌,我会等你。”方隽彦叹气,却依旧不愿就此放弃,即使他的话被浇上千万次的冷水,他还是要说。
以凌不再出声,她能说什么呢,该说的她都说了。
回到公寓后,以凌掏出手机才发现有未接电话,是霍欣的。
她回拨过去,“以凌,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在忙什么?”电话那头传来霍欣略显疲惫的声音。
“在公司加班呀,刚刚才回到公寓,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以凌把单肩包放下,月兑下高跟鞋换上拖鞋。
那边停顿了一会,以凌似乎还听到一道男声。
“后天就回了,我跟你说,方浩扬那家伙竟然来了。”霍欣坐在床上,瞪着刚沐浴完出来的方浩扬。
“嗯?他怎么过去了?那你们现在是结伴同游?”以凌问。
“他说,他要重新追求我,我才不要跟他同游,可是我甩不掉他啊以凌…”霍欣不理会方浩扬愤怒的眼神,向以凌哭诉着某人的恶行。
“啊,他现在在你旁边?”
“对啊,以凌你说我该怎么办?哎,方浩扬你干嘛……。”霍欣点头,方浩扬已经不耐烦地跨上大床,一把拿下霍欣的手机扔到一边。
以凌看着被挂断的手机,轻轻笑了出声,看来这次霍欣真的要和方浩扬和好如初了。
这样也好,至少她身边还是有幸福的人。
*
安夜辙的采访以凌安排了周芷欣过去,采访完成得很顺利,看着晓君交给她的报道,她认真地审阅了几次才放心下来。
周芷欣一采访完回来便拉着以凌开始絮絮叨叨。
“以凌,你知道吗,那位传说中俊美如神祗的安少真的是比照片中还要好看,天啊,我竟然可以如此静距离地对他进行采访,真的是此生无憾了,而且……”周芷欣眼底的桃心哗啦啦地外溢着。
想起今天早上第一次看到安夜辙,她的心跳就抑制不住地加速。
以凌翻了翻白眼,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周芷欣的花痴病,“我真是后悔派你去采访了,我真想看看采访视频你有没有边采访边流口水。”
Holiday的每期名人采访都会录下视频,当然她现在只是调侃一下周芷欣。
“我当然不敢,我那时都紧张的要命,哪里还敢看着他。”周芷欣撅嘴,那样一个如此完美的男人,多看一眼就沦陷多一点。
以凌沉默,的确,安夜辙的气场过于强大,有时候面对着他,她也会紧张。
周芷欣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以凌,听说安少本来是亲自要求你去采访的,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拒绝了?”
本来这样好的一份差事是轮不到她的,她想不明白哪个女人不是念着盼着能够见上安少一面,怎么以凌好像是避之不及的样子。
以凌愣住,没想到霍欣如此问,怏怏地回答,“我对那位安少不感兴趣。”
不止是不感兴趣,更是能躲则躲,以凌在心里补充。
“咦,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对安少不感兴趣呢,我估计全A市的女人当中也就只有你会说出这种话。”周芷欣看着她,有些难以相信。
她曾看过网上的一篇报道,上面说,每一个女人都爱他。
他当然就是指安夜辙。
先不说他背后安氏的巨大财富,就是他那张连女人都嫉妒的俊脸,就已经瞬间秒杀了一大票女人。
“他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又有钱了点,至于你们对他如此迷恋吗?而且他不是出了名的花花大少吗,这种男人你也看得上?”以凌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茉莉花茶抿了一口。
她不否认自己第一次看到安夜辙的时候也被他给惊艳了。
可是那也只是一瞬,越完美的男人,越是致命危险。
“以凌,他是非常好看,非常有钱!A市排名第一的钻石黄金单身汉啊,谁不喜欢他呢?而且男人又有几个是不花心的,而且我听说啊,安少这两年一直有一个秘密的恋人,听说就是那位刚刚订婚的名模方静琳。”
以凌瞪大眼睛,秘密恋人?她以为安夜辙从来也没有和方静琳在一起过,难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两年而不让媒体报道出来?
想想又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可是心里却堵得慌,他的身边一直都是美人相伴,她竟觉得难以释怀。
更何况那个女人是方静琳的,她未来的大嫂。
她敛下眼底的惊愕,漫不经心地说,“有财有貌的男人都喜欢金屋藏娇,你呀,赶快正正经经地找个男朋友好好交往,别整天就想着这些八卦。”
以凌敲了下周芷欣的脑袋,转移开话题。
周芷欣在公司里也是一位标致的美女,追求她的男人也不少,可她怎么总是单身着的呢,以凌不解。
“我也想啊,可是现在有财有貌的好男人已经少之又少了,我要上哪里找去呀!”周芷欣向以凌哭诉,其实她的要求不高,只是合眼缘的人,至今还没有出现。
以凌踢了周芷欣一脚,这女人真是无可救药了,要求怎么这么高,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有才有貌的好男人。
“所以我们还是认认真真地找个普通的男人好了。”以凌安慰她。
“我是打算这样的,可是以凌你这么漂亮,相信我,你未来的老公一定是高富帅。”霍欣拍了拍以凌的肩膀。
以凌再次被气到,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好。
“holiday最漂亮的周芷欣小姐,广告部的主管刘杰不是在追求你吗,我看他挺不错的,为人挺老实,工作又上进,而且听说他老爸还是市委书记呢,你该好好考虑他了。”以凌看着周芷欣,她记得刘杰前一阵子追周芷欣的壮举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怎么她生完病回来两人就没有下文了呢。
“我才不喜欢那家伙,死板得不得了,做事总是一条路走到底不会转弯,而且,每天就只会送那么一束玫瑰花给我,毫无花样。”周芷欣嗤了一声,对某人严重地不屑。
“哦,原来周小姐喜欢花样多的,等会我就去提醒一下他。”以凌狡黠地轻笑。
“哎,别,反正他不是我的口味,我又不急,该来的总会来的,倒是你,方经理不是在追求你吗,你怎么还不答应他,还是你已经答应了?”周芷欣拉着以凌,两眼发光地瞧着她。
她就搞不懂方经理条件这么好,名副其实的高富帅,以凌怎么就看不上眼了呢。
“我跟他也不可能的好吗!他也不是我的口味。”以凌义正言辞地反驳。
“那你的口味是什么,我猜猜,你不好方经理那类型的,也不好安少那类型的,难道你好…”周芷欣歪着脑袋思索,眼睛闪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以凌瞪了她一眼,这小妮子真是…。
“对,我好你这类型的,怎样,接受本小姐的追求吗?”以凌接下周芷欣的话茬,下巴微抬,修长的食指勾起周芷欣的下巴,一脸深情地问她。
“啊,江以凌,你这变态,我投降!”周芷欣瞬间举起手臂跳后一步,看着以凌的眼神活生生就像看着一只怪物。
以凌站在原地笑得开怀地望着周芷欣逃窜的身影,转身回到办公室。
*
中心医院。
方静琳面色苍白如纸地躺在病床上,她像是陷入了一个无休无止的噩梦,深锁的秀眉里有浓得化不开的哀怨,可依旧掩饰不住那股柔美的绝色。
她的嘴巴微张,一开一合地一直呢喃着一个熟悉的名字:“Neil…Neil…。”
方浩扬站在床边,五指握紧,眉梢紧皱地盯着方静琳,脑海里徘徊着刚才主诊医生说的话,“方先生,方小姐由于劳累过度,长期的睡眠不足,心力交瘁,再加上她曾经在胸部受过枪伤,导致她身体里潜藏的迸发症发作,现在情况已经没有大碍了,可是要想痊愈还是需要方小姐稳定情绪,按时作息,不宜劳累过度,因为她的身体本来已经很羸弱了,实在是不能再接受任何的刺激……。”
方母蒋悦宜也来到了病房,看着睡在病床上的女儿,忍不住问方浩扬,“医生怎么说?”
“劳累过度。”方浩扬简单地四字带过,并不打算说清楚。
在他看来,方静琳的病一半是被蒋悦宜给气出来的,要不是她一直不同意两家退婚,方静琳也不会如此执拗地拼命工作,通宵熬夜,丝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体状况。
“还没醒来?她怎么还惦记着那个男人?”蒋悦宜在床边坐下来,握着方静琳冰冷的手掌,心里泛起层层的不忍。
“妈,你别逼她了,医生说她的身体现在受不了刺激。”方浩扬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
自从订婚后,不,是自从她和安夜辙分开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每天至少走两场秀,凡是广告约都接下来,每天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方静琳了,她几乎每天都是在工作室休息。
“我怎么逼她了呢,这场婚姻是一早就定下来的,我们方家总不能言而无信吧。”蒋悦宜脸色冷硬。
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女人,可是这江以东一表人才,丝毫不比那公子安夜辙差,怎么她的女儿就这么不会挑,偏偏要一直迷恋着安夜辙。
而且这场联姻是老爷子的遗愿,她又怎么能擅自做主呢。
方浩扬的手插在裤袋里,目光一直望着方静琳痛苦挣扎的面容,心里的疼痛蔓延开来,嗤了一声走到病房外,拨通了安夜辙的电话。
“安夜辙,TMD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马上给我来中心医院!”
“啪”地挂断电话,方浩扬走到走廊尽头,掏出一根烟点燃,冷眼望着窗外茂盛的梧桐树。
不到一个小时,安夜辙便赶过来了。
看到站在病房外的方浩扬,他说,“我跟她断了很久了。”
方浩扬脸色阴冷,瞪了他一眼,“她因为劳累过度晕倒了,再加上之前枪伤的迸发症发作,一直在喊着你,你进去看看她吧。”
他无法恼怒安夜辙,毕竟他知道方静琳一直都只是在单恋着安夜辙,而安夜辙跟她在一起也只是因为愧疚。
他知道安夜辙肯来已经是给了他很大的面子了,他也不想要求他什么,只希望他能够陪着方静琳,让她的身体好起来,这就足矣了。
安夜辙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才推开病房的门。
病床上的方静琳仍然处于昏迷状态,脸色苍白,蒋悦宜背靠着房门坐着,听到开门声,扭头看见进来的人是安夜辙,愣了愣,开口,“安总,静琳她…。”
她的心里紧张得打鼓,她最怕的就是两人旧情复燃,可是又不敢开口责备安夜辙,毕竟安氏也是惹不起的。
“嗯。”安夜辙应了一声,走到病床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方静琳,神色平静,他的眸光闪烁着一丝挣扎,转瞬即逝。
蒋悦宜看了眼安夜辙,叹了口气,离开了病房。
*
以凌把最后一份稿件审阅好已经是五点了,她把包包收拾好,悦耳的铃声响起。
“以凌,你回老宅了吗?”江以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没,我才刚下班。”以凌边回答边背起包包离开。
今晚是江方两家联姻后第一次的家宴,所以她也没有留下来加班,一到点便准备过去。
“今晚的家宴取消了,静琳她昏倒了现在在医院。”江以东正开着车往中心医院去。
“嗯?她没事吧?怎么会昏倒了?”以凌离开办公室,走出蓝雅大厦,听到哥哥的话皱了皱眉。
“听浩扬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要不我过去看看她吧,毕竟她也算是我的大嫂了。”以凌站在路边。
江以东答应了下来,报给了以凌医院地址后便挂掉电话。
以凌拦了一辆出租车,坐在后座上,思绪有些漂浮。
她之前对方静琳仅有的一丝好感也已经完全没有了,或许是出于她与安夜辙曾经亲密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她不爱她的哥哥。
她忽然就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不是真心诚意地去探病,却还要假惺惺地过去。
下了出租车后,以凌买了一束花才上去。
*
病床上的方静琳突然安静了下来,身子动了动,她长长的睫毛扇动出一片光影,安夜辙站在窗前,听到动静,扭头过去看着她,
方静琳黑白分明的大眼环顾了一下四周之后,终于落在了安夜辙的面孔上,她有些虚弱,可还是朝着安夜辙扬了扬嘴角,笑得明艳。
他终于来了,她就知道,他会来的。
“Neil,我想你。”方静琳目不转睛地望着安夜辙,试图从他的脸庞上找出一丝担忧,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拉住他的袖子。
轻轻地,祈求地。
她一直都是这样,如此卑微地奢求着他,奢求着他能够给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偏偏,她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她最想要的东西。
安夜辙,你的心,为什么就不能给一丁点位置我呢。
我要的不多,只是一丁点啊。
从头至尾,安夜辙的神色始终冷淡,微蹙着眉,脸色紧绷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里,一丝情意一丝波澜也没有。
“静琳,不要再作践自己了,你已经是以东的未婚妻了。”安夜辙坐在了病床旁,推开方静琳拽住他的手掌。
“我根本就不会嫁给他,Neil,让我继续呆在你身边,好不好。”方静琳努嘴,从病床上坐起来靠近安夜辙的怀抱,双手紧紧搂住他健硕的身体,淡淡的烟草味扑鼻而来,她吸了吸,竟觉得异样的好闻。
他的一切,她都喜欢。
她很想就这样放弃,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订婚前,她真的安下心来要去放下他。
可是,放下是这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可偏偏对于她来说,却是难上加难。
她用了十年的时光去爱他,是不是也要用上十年的时光才能放下他呢。
她从来就是永不言弃的人,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她都绝不会放手。
“静琳。”安夜辙叹了一口气,伸手轻拍方静琳的后背。
以凌透过半开的门隙,冰冷的目光盯着病房内相拥的两人,手里的白兰花已经被她捏得微皱,她转身把白兰花一抛扔到垃圾桶里。
平底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并没有发出声响,她一步一步逐渐加快地跑开。
她想哭,可是她努力地把泪水憋回到了瞳孔里。
她不会因为他流泪,也不会再因为他心痛。
周遭的声音都掩盖不住她心底崩塌的声响,要怎样她才能习惯这一切呢。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不断涌入胸腔,她用手背掩住鼻子一路走出医院门口,刚巧碰到了正准备进去探望的江以东。
江以东停下来,看见以凌急促的步伐,拦在了她面前担忧地问,“以凌,看完静琳了?”
蓝雅大厦离中心医院很近,江以东也不意外以凌比她先到,可是看着她欲语欲泣的表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凌点了点头,抬眸望了一眼江以东,继续往外走。
江以东愣在原地,他的妹妹这是怎么了,究竟是谁惹怒她了?
平时以凌最粘的就是他,现在她竟然都不理他了。
他转头快步追上以凌,弯下腰按住她的肩膀,“以凌,发生什么事了,哥先送你回去吧?”
以凌的脚步停下来,平稳下情绪开口,“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瞧见哥哥一脸的担忧,又说,“我看见安夜辙了。”
江以东顿时明白,自从在订婚典礼上发生了那件事后,他就知道安夜辙和以凌的关系并不简单,此刻看来,难道他的妹妹也是喜欢安夜辙的?
“他与静琳的关系一向很好。”江以东沉吟了一会后回答,他是知道这两年安夜辙和方静琳的关系的。
可是如果他的妹妹喜欢的是安夜辙,他又怎么忍心告诉她呢。
“哦,我累了,想回去。”以凌吸了吸鼻子,神色冷淡地继续往前走,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江以东叹气,也不好再此时追问她什么,只好叮嘱她,“路上小心,今晚好好休息。”
他送走以凌后便回到医院,果不其然看见安夜辙就在方静琳的病房里。
两人来到医院的天台,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黄昏的余光投洒下来,整个A市都被一片金黄笼罩着。
“你和我妹是什么关系。”江以东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暧昧关系。”安夜辙嘴角微扯,背靠着天台的围墙,掏出一根香烟点燃。
“别想糊弄我,你已经伤害了静琳了,以凌你想都别想。”江以东的语气很重,尽管平时他和安夜辙的关系很好,可是凡事只要牵涉到他妹妹的事情,他就绝对任何情面也不讲。
安夜辙这两年来的风流事无人不知,他平时怎么玩他不理,可是他的妹妹,他决不允许别人伤害她。
“我一直都没有伤害她,你何不问问她,究竟是谁伤害谁。”安夜辙吐出一口雾气,眸光微敛,神色暗下来。
江以东沉默,没料到事情竟是这样,又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在美国的时候,她是我的女人。”安夜辙捏紧手中的香烟,从容不迫地回答。
Elaine是他的,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辙,我妹她不是你的那些女朋友,你若真心待她,我不会干涉。”江以东望着澄黄的天际,眼睛微眯。
“我会的,方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如果静琳坚持不肯结婚。”安夜辙关心地问。
“婚约会解除的,只是静琳她一直都眷恋着你,如果你不把你的暧昧关系解决掉,我绝不会让以凌和你在一起。”
安夜辙沉默下来,指尖的香烟被他扔到了一边,烦躁地把它踩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