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见不过眼,随意抓住一根误扫过来的长竿,随后竿抖如雨,一招落雨纷纷扫落下去,一群人顿时捂着手脚腕大呼小叫起来,好在周乾下手有分寸,众人也只是手脚暂时使不上劲。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械斗!”老捕快低声喝道,一拍手中的水火棍。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些底层小民也许不知道当今皇帝姓甚名谁?可是对于他们的衣食父母还是保留着相当多的敬畏,那两群人推出两个领头,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这两伙人都是护城河附近的渔民,平时靠打鱼清理河中的水草为生,衙门会给予一定补偿,可冬日将至,捕鱼渐渐困难,昨日,两伙人同时发现自家捕的鱼全都不见了,只留下丝丝血迹,同行是冤家,便怀疑到对手的头上,可是东家指责西家的不是,西家又认为是东家的问题,矛盾渐渐升级,才又了刚才的械斗。
“哦?你们的鱼都是何时被偷的?”宋慈问道。
“约莫午时过后!”两人同时说道。
“这也是我估算那小月姑娘死去的时间!”宋慈附耳对周乾道。
“你们可曾见过一**岁大小的女孩,唤作小月,她今日应该来过这里。”
“你说的是哪个每天卖鱼的小姑娘吗?她每隔三天都要到咱这儿买些水草喂猪,算算日子,昨天应该是她过来,可她怎地没有过来?”有渔民道。
“哦?这就有点线索了!”宋慈轻轻道。
衙役们把渔民驱赶走后,老捕头问道:“大人,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先去案发地点吧。”
四人顺着河边很快就到了被衙役保护的现场,核对过腰牌之后,四人进入,一条长长的血迹拖在地上,附近杂草丛生,很是杂乱。
“果然没错!”宋慈用手指轻触干涸的血迹,搓了搓,“一边血迹已经发黑成硬块,另一边却还有潮湿之感,这是心头热血喷涌而出,不易挥散。”
“看起血迹就知其脚步散乱无章,小月姑娘后背受袭后,很可能当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躯壳向前行走。”
“这如何可能!?”另一个捕快惊骇道,“哪有人能无心而行——莫非是狐妖附体?”
“你说的未必不可能,想要如此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一道快如闪电的爪击,还有能封闭其五脏六腑的血气流通的方法,这才可能,可我说的上述条件恐怕就连尊师都无法做到,也许只有狐妖之流了……”
“可鬼魅妖孽大家也只听其传说,从未见过,宋先生可不要怪力乱神!”老捕快摇了摇头。
“我所做之事,无非是查其证据,以逻辑之法反推,至于真相是否合乎常理,则非是我能预料到的!”宋慈淡淡道。
四人又四处探查一番,却是没有一丝线索,夜色已深,周乾只得把宋慈等人送回衙门,约定明日再探。
“周少侠且放心,宋慈平生所做之事从来有始有终,天道虽晦暗,但冥冥之中未尝不留有一丝生机,这是宋慈三十年仵作生涯经验之谈,周少侠且宽心!”宋慈见周乾神情失落,劝解道。
“在下铭记于心!”周乾胡乱的拱了拱手。
回到胡儿府,招儿用温热的毛巾轻轻的擦拭着周乾的面庞,安慰道:“五城兵马司已经张贴布告,并四处遣派轻骑四处巡视,相信这贼人定会落网。”
“希望如此,招儿姐,你……”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还有呼喊声、马蹄声、房屋坍塌声,周乾面色一紧,手一伸一抓,一把散着幽幽青光的宝剑从剑鞘抽出,此剑名唤撅光,百练精铁所铸,因铸造时掺杂着蓝砂,是故夜间有丝丝青光,乃是周乾剑法练到水泼不进、剑光四起时的奖励。
待周乾冲出门外,只依稀见到衣角划过,以及老师周询的低喝声:“回去!等我归来!”
周乾无奈,只得怏怏的回到门内,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胡儿府的大门发出被打开的响声,周乾神情一振,连忙迎了过去,周询手里拿着个长条包裹走在前方,面色阴沉;后面紧紧跟随着洛都令费无极,还有几个兵将模样的人,“你们呆在外面!”费无极回头吩咐道,见周询自顾自的往前,不由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见到周乾,连忙打了个招呼,“也惊扰到周小友了?是在下的失职。”
周乾点了点头,看了看他道:“费令尹也来了,去我师父书斋里吧。”算是替费无极解了围。
费无极感激的看了周乾一眼,二人刚进门,就见老孙正弯腰低声劝解周询,周询冷哼一声,对着费无极讽刺道:“费大人带出来的好兵啊!数百人堵在西面还能被那东西逃月兑,真是练兵有方啊!”
“天下承平已久,南方更是久不闻刀兵,这府兵军备松弛,也难怪……”
“哼!这就不关你这个洛都令的事了?神机、勇卒、天策三营当年平定天下的时候何等的威武雄壮,如今却连一个偷心的蟊贼都抓不住了?”
“老爷,宋慈先生与鲁旭鲁大师拜访,已在前门外等候!”门口传来招儿悦耳动听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
宋慈面相略丑,脸颊泛青,这倒与他仵作的形象相符,而鲁旭则是鹤发童颜,穿着道袍,戴头巾,脚踏芒鞋,总是笑眯眯的神情。
“来了!”周询没好气道。
鲁旭笑了笑,也不答话,倒是宋慈恭敬的跪拜道:“拜见恩公!”
“呵呵!当年清河宋捕头的小儿子,如今已名满天下!”周询感慨道。
“当年的少年侠客,如今也已成为江湖第一人了!”
“好了,别互相吹嘘了,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周询把包裹打开,半截手臂布满指甲大小的绿鳞,手掌呈鸡爪状的怪臂露了出来,带蹼手爪还无意识的张合了两下。
那鲁旭也不嫌弃,连忙凑上去仔细观察了起来,而宋慈却失声道:“这是何物?”
“我也不知。”周询摇了摇头,“本来这怪物是个壮汉,正挖人心脏,我与他争斗时发现他除了力大无穷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武功路数,我拿下他之后,那汉子猛吼一声,身躯立即变小,我失察之下给他逃了出去,匆忙之下只留下了这只怪臂。”
“莫非是缩骨功或是某种毒功?”费无极插嘴道。
“不可能,缩骨功的要诀是骨骼错位分布,而毒功虽方法各异,但无非是以毒攻体,使之刀枪不入、无惧疼痛而已,断无可能使人凭空长出麟片,变得这幅模样!”周询摇了摇头。
“我倒是知道他的来历!”鲁旭突然道。
“哦?”几人精神一振。
“我鲁家家学渊长,甚至可追溯到春秋战国之时,据家族里的老人传言在下的祖辈可是出过剑仙一流的人物,所以在下从小就沉迷于神仙志异之说,也曾搜遍古籍传闻,期能与我祖辈一样驾浮云,乘青鹤,可人到暮年,一无所获,但这也并非全是无用功,就比若在下之医经里异兽篇一册,就是在下历年来收集的古时妖禽魔兽之古闻。”
鲁旭说到了重点,“这怪物,好似神仙之流魔门一脉中豢养的仆役,唤作桀,力大无穷,能驾黑云,吞吐毒烟。”
“可是此物除力大之外并无其他特点,而且神仙中也有魔道中人?那也能叫做神仙?”周询愕然。
“这周兄就理解错了,我等称他们为仙人是因为其人能上游九天,下扫地府,有焚天煮海之能,而他们却自称修道之人,以求身与道合,永恒不朽。”
“至于魔门,乃是仙道中人行事修道之法较为激进的一脉,讲究夺天地之造化以养己身,以人心逆天心;并非小奸小恶之徒,但是此辈行事肆无忌惮,就连仙道中人也斥之为异类,不屑与其为伍,这也就好理解了。”
“若先生所说具是真实,为何这桀跑到人间来祸害百姓,食人心脏?”费无极皱眉不确定道,显然是不相信此类话语,儒道之人从来是敬鬼神而远之。
“据传当年秦皇一扫天下后,得了一部奇书,举天下之力修仙求道,阿房宫里术士三千,又收天下金铁之物布十二金人阵,可惜功亏一篑,我想这秦皇帝天纵其才,总归是有些收获的,说不定这怪物就出自于秦皇墓——”鲁旭意味深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