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方斩了侯景,一道滚滚绿烟复又卷来,连忙剑光一折,避将开来;鬼王爷久攻不下,顿时暴跳如雷,满腔怒火无从发泄,仰头就是一声怪叫,三道绿烟立刻如蟒蛇回巢,倒转迂回,烟气妖氛一下覆盖住了其身躯,形成三四亩大小的烟云。
密密麻麻的虫鸣声连绵响成一片,聒噪窸窣,绿云翻滚卷动,其中似是有不得了的怪物要孕育而出,小六所化白气又从地上升起,来到其身前,露出略有些狼狈的身影,颇为紧张道:“周大哥,出了何事?这李王爷又是何状况?”刚才其一个不留神,被烟柱扫落跌下,不知现今情势如何,是故有此一问。
“我见过这般景象,乃是蛊王法躯化成虫云之兆,这些金线蛊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连飞剑都斩不动,最是难缠,唯一所惧的便是神雷霹雳,可以我如今之道行,却是使不出太清神雷——”周乾紧皱眉头,无可奈何。
“可我不擅雷法,所放阴雷也无甚威力!”
二人均无计可施,那绿云先往内一坍缩,又猛的往外一涨,烟消云散,无穷黑点所化洪流汹涌倾泻,扑向二人,其中不时有金芒斑斑点点,乃是此类蛊虫背上独有的金色细线,从头至尾,似是把其一分为二。
周乾小六忽视一眼,连忙分左右遁开,速度均是极快,若是被虫流缠身,怕是天大的本事都使之不得了,离火珠自剑光上分出,滴溜溜直转,一下射出七八颗离火神雷,于虫流中炸开,蛊虫飞溅,稍稍止住了其冲势;然不一会儿功夫,落下的金线蛊虫又从下方涌来,如分水合流,却是一丝伤害都无。离火神雷虽可称是雷法,但仍以火气为主,雷光并不精纯,是故伤不了这厉害蛊虫。
‘难不成这便放弃了?!’周乾咬牙,不甘想道,虫云虽是凶猛但遁速并不快,根本追不上二人,若是离开,自然无碍,只是难不成便舍了李三思?弃了洛都?有些东西舍了便舍了,可是自家这么一走,岂不是把过去最美好的回忆都丢了个一干二净,无了这些东西,他自己又为何而活!舍得二字,十分容易,十分公平,但舍不得三字,却平添了几分凄凉。
‘之前拼了多少次命,次次都赢了,既然赌运真旺!那便再赌一把!!!’剑光倒回,往虫云里射去,周乾闭目良久,一睁眼,神情坚定,下破釜沉舟之志——无怨无悔!
“周大哥你往哪里走!”其外传来小六惊恐的叫声。
金线蛊虫一圈又一圈把其剑光团团围住,纷涌而上,周乾把法力施展出十二分,剑光催生到极致,如一道白色匹练一般,煞气腾腾,于其中左冲右突,来回激荡,其势摧枯折腐,锋锐无匹。半空之中,整个虫球不时鼓起大小包块,好似随时都可被其破开;周乾不是莽撞之人,凡事谋定而后动,他之所以为此,便是缘由李三思曾言,他乃被蛊虫附体,当日那赤身教魔头周旭的蛊王法身,亦是被继承过来。是故才有此道行。但其原躯却是凡体肉胎,受不住丝毫剑光,只需找着此物,一剑杀之,这虫云无了驱使,便自可散去;趁机收之亦未尝不可,莫要忘了,周乾得自始皇墓中的《玄阴剑诀》可有七种炼制法宝飞剑之秘诀,其中之一便是百毒豸神旗,乃驱动万千蜈蚣虫蛇为其助阵,现在虽无此旗,但这祭炼秘诀中含有一份收虫口诀,便是专为此用。
想法虽善,但其行艰难,周乾的剑光终是咸涩起来,这些蛊虫连太清剑芒都伤不得,打退一批又一批,似是无穷尽一般,于其中找寻李三思肉身,分外艰难;虫云之外,小六正驱使五口列缺钩连环攻打,心中焦灼,虽不知这周大哥是何打算,但看其境况,显然已险象环生!
李三思虽已无了神智,但趋利避害乃是本能,肉身乃他最脆弱之处,自是隐藏在虫云深处,难以觅之,周乾耗尽了心神,也算不出其所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护身剑光上已沾了不少金线蛊虫,正不断啃噬其材;老白猿当年祭炼这柳木剑时,刻有一套八云辛金禁制,便是以金生木之理,使得这飞剑剑身颇为坚硬,但连番恶战,其上阵法早有损坏,便是这千年柳木,也有破损之相,显然已不大能用了;若是换套飞剑,定能支撑更久。
越是危机,周乾心神越加稳重,忽然灵光一现,剑光一缩一变,化成人形,乃当年洛都令费无极,与李三思添为至交,可却无多大效用,虫云越发汹涌,又变出一儒雅男子,却是其子李南公,紧接着是其妻朱王妃,亲信护卫柳三等许多面孔,具是他熟悉之人,也是周乾认识之辈,自修道以来,周乾记性越发清晰,许多人或事都回想了起来,这般动作,便是想唤起李三思一丝神智,哪怕一丝足矣。
剑光最后模拟出其师周询的模样,面皮冷峻,执剑向前,虫云忽然一晃,露出一丝破绽,周乾大喜,急忙驱使剑光往那处冲去,如电光火石般,猛然间,剑尖似是戳得一物,虫云一阵乱动,不复之前紧密包裹,竟被破开一道缝隙,一人一剑直冲向下,气势迅猛,两侧剑刃竟被磨出了火花,最后飞剑带人,钉在一座大石上,周乾翻身落下,眼光复杂的看向不远处的李三思。
左臂右腿均断,浑身枯瘦若干尸,双眼凸出,脑门坍下,浑然不符之前富家翁模样——
“看来本王真是要死了?”李三思歪着头,沙哑声道。
“是。”
“其实两年前就该如此了,没想还要劳烦你这小剑仙出马!多谢了!”
“不必客气。”
“可惜死前未见到你师傅一眼,他现在如何了?”
“师傅他仙去了。”周乾涩声道。
“是吗!”李三思一愣,转而笑出声来:“对于本王来说,这倒是个好事,看来到了阴间,也不会寂寞咯!”
“是。”
“其实本王这种富贵人家,最怕的便是你师傅这种狠人……”
一抬头,刚欲说话,便见李三思李王爷歪下了脑袋,夜风习习,寒气彻骨,周乾长吁了口气,‘又少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