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落总是走在我前面,无论白天晚上都是,以至于我对他的背影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而我总是吃力的才能勉强跟住他,白天还好,晚上我就不行了,既胆小又害怕,又担心稍不留神残落就会消失在黑暗里。
“残落,你可不可以走慢点,我跟不上。”
在黑夜中我一阵小跑,喘着气叫他,脚下是密密的草丛,踩在上面有“簌簌”的声音,有些比较高的草偶尔会划过我的脸和胳膊,凉凉的,痒痒的。
残落似乎没有听见,不理会我。
月光斜斜的穿过树枝洒下来,用金色的光晕把林中的景色染得如梦如幻,月光并不强烈,离我不是很远的残落,背影也只是依稀可见,我加速了步伐。
“等等我啊。”
刚说完,脚就被一根结实的藤草绊住,我直接扑向地面,和大地来了一个最大限度的亲密接触,痛啊!
我懊恼的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泥土,往前看去,还好,残落没有不见,停在了前面,要是真的因为刚才这一跤,跟丢了残落,我不恨死这根藤才怪,生吞了它都可能,反正现在到处找吃的。
就趁现在,我飞快的冲到残落身边,可怜的说:“残落,你可不可以走慢点,我跟不上。”
“那你就走快点。”
“可是我真的快不了,这是最快的。”
他没回答。
“那残落,要不这样,我抓着你手好不好?”
“理由?”
“抓着你的手我就可以跟着你了,知道你走的多块,不用担心会跟丢你,而且我一个人走在后面也怕啊,你看这四周阴森森的,你又背对着我,我怎么安心啊。”
残落不语,背对着我沉默。
“好不好?残落。拜托了。”我央求、
继续央求:“我真的跟不上你,我真的很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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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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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落不回答,我想他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最笨的就是我,居然还抱着幻想提出这样的要求,大不了就当锻炼身体长跑,反正体育不及格,失望到了极点,我心一横:“要不一根手指也行。”
说完,我嘟起嘴,准备继续往前“长跑”。
残落转过身来,看着我,月光落在他身上,形成一层光边,他目光深邃,有令人着迷的色泽,白皙俊美的脸上萦绕着薄雾似的淡黄月光,七彩魔法般美的摄人心弦。
正对着我,他左手平举在胸前,轻握,一根食指却笔直的伸着。“好,一根手指。”
我怔住,不知所措,朦胧中有幸福的味道,残落看着我的目光就那样一直撞进了我的心底。完全没有料到的结果,他居然答应了。
我伸出右手,牢牢的握住了他的食指,并随着他一起往前走。
因为想跟紧他,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所以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想过握着他的手时会有怎样的感觉,等到真正握到了,才知道一开始的想法是多么的单纯冲动。
心跳动的节奏是前所未有的快,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右手中,那根清瘦修长手指上,害怕,恐惧,疲惫通通都感觉不到了,除了那根手指,只有那根手指,残落的手指。
我手心出汗,却不敢放松,担心哪怕是最小的颤动也会惊动残落,就这样一直保持紧握的状态,脸颊紧张到滚烫。
之后走了多远就不记得了,不是我忘了,而是我的心根本不在自己的身上,但是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只要到了晚上,我就会握着残落的食指,和他一起走,于是,夜晚不再有恐惧,当然,除了在睡觉的时候。
我想我是疯了,疯到无可救药药。
本以为又是一个平淡的日子。
太阳高高的挂在中天,一个温暖的午后,密林深处,我和残落遇到了两个人,不,他们绝不是人类,人类是不会有那种力量的,我能感应到他们体内蕴藏的一种和妖怪们截然相反的能量,是很纯净的。
在这么浩大的森林内能遇到的确是一种奇迹,我也为能见到这世界其他人而高兴,实在是因为孤立的太久了。
银色长发,银色的衣衫,他们两个相扶着而行,身上有伤,动作很慢,合身银白色长衫安静垂下,像两只收拢翅膀的鸟,与世无争,让人不敢打扰。
这样刺目干净的银色高贵的提醒着他们和我以及残落都不是同一类型的人,不是人族,也不该是妖怪。
我雀跃着奔向前去,问:“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
两人纷纷抬起头向我看来,微笑,他们的眼睛是淡淡的银白色,纯净不染。
“不用。”其中一人开口,然后笑容僵住,憎恨的看向我身后。
残落屹立在我身后,零度的目光擦过我,直接越到那两个人身上,我夹在中间,已是多余。
“你是他的什么人?”那个开过口的人问我。
我再去看他的眼神,笑意全消,剩下的只有警惕与戒备。我怔住,机械似的回答:“朋友。”
“你一个人类为什么要和异种做朋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等,脑袋里全乱了,我开口问他:“什么异种?你们为什么这样说残落,你们又是谁啊?”
“我们是神族的人,和魔族势不两立,身上的这些伤就是和魔族战斗时留下的。”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妖怪的世界,没想到这居然是三个并存的种族,神族,魔族,人类,那么这是神魔人并存的时代,但神魔不相容。
“那你们为什么憎恨残落,因为他是魔族的人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一开始就不该来到这世界上。”神族的他们语中有强烈的憎恶和坚决。
另一个神族人开口:“你是他的朋友,一个人类居然与一个异种为伍,也不是什么好人,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他手里。”
“胡说什么。”我也有点生气了,对眼前这两个神族人好感全消,好心帮他们,他们还这样说话,我反驳:“残落才不是这样的。”
另外一个神族人冷笑嘲讽的看着我,一脸不屑:“他到底用什么收买你了,让你死心塌地。”
“什么都没有,是我自己愿意的。”
“是吗?”他们拔出武器指着我跟残落:“今天就送你们下地狱,我到要看一个异种有多厉害。”
残落眼睛微眯,有杀气,他右嘴角微微上扬,冷漠一身:“就凭你们。”
“就算死,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今天就送你去见你地狱下无耻的母亲。”令一个人开口,这就话彻底激怒了残落。
残落杀气猛增,愈来愈烈,让我感到毛骨悚然,他伸出右手,放在俊影剑上紧握,这是他杀人前的动作,我想阻止,去无奈被一个神族人用剑指着眉心,动弹不得。
俊影剑剑光一闪,两个神族人就相继倒下,脖子上深而猩红的伤口向外溪水般淌着浓郁的血,他们睁着不可思议恐惧的双眼,瞳孔扩大涣散,在白昼中也暗淡无光。
看着他们再也不能活动的躯体,我僵在那里,心里一阵难过,死亡原来可以这么容易。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要如此憎恨残落,那天我遇到的魔族妖怪也是,现在神族也是这样,是为什么?叛徒的儿子?异种?不该来到这世上?这些我通通不知道。
残落将剑插回剑鞘,拳头紧握,指间关节泛出青白色,身体轻微的颤抖,他看上去很痛苦,在苦苦的挣扎。
我没见过这样的残落。
“残落,你怎么了?”我担忧的向他走去。
残落突然怒吼,杀气猛增:“不要靠近我。”
我停住脚,凝望残落的背影,倔强的回他:“为什么?”
“因为我是异种,离我远点。”
什么异种,我才不管这些,不理会残落的愤怒,我执着的跑到他身边,右手死死的扣紧他的食指。“可是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反悔。”
残落的手也在颤抖,到了他身边,我看到了他的表情,他的嘴角有残留的冷笑,双眼里风云变幻,杀气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惊人的愤怒和忧伤,他很痛苦。
残落愤怒的想将食指从我手中抽掉,我立刻伸出另外一只手,两只手抓紧了他的食指,不肯放松。
“放手!”
“不。”
“不想死的话就放手,别跟着我。”
“不行,你答应过我的,你必须做到。”
“去找那些自大的神族人,他们会保护你的。”
“不行。”因为我只想跟着你残落,这些日子以来,我也稍微看到你的内心,你是那么的善良,孤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把你逼到这种地步,但在这个世界里,我只相信你残落。
残落的手指抽出的那一刻,我的手握空的那一刻,我的心立即被掏空了,只剩恐惧,难过,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孤单到一无所有。
我最后一丝本能还想抓住他,他却轻灵一跃,跃上树,跃出我的视线。
“残落。”不可以,他不可以就这样走掉,绝对不可以。
像失去了依靠,我在林中疯狂的奔跑,追着他消失的方向,大声呼喊他的名字,我多么渴望老天能够祝福我,让我看到他或是他的影子,就算是只能感觉到他的能量,我也会感激的死追着不放,至少我还有希望。
残落却像蒸发般,从密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空荡的林子只有我绝望的呼喊声回荡,从中午一直到晚上,他再也没出现,就算是需要冷静,也不能消失这么久啊,我的喉咙也因呼喊到嘶哑说不出话来。
绝望,无止境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