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跟随乔可来到病房的时候,臻惜看见那个女孩儿,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是干净的,几乎尽数被鲜血所浸渍,尽管现下已经被安置在病床上,但是根据地上尚且淋漓的血迹来看,差不多都蔓延到她脚下的位置,并不难想象,那个女孩儿,通过某种方法,都快要挪移到门口时才被发现。由此也乔可的愤怒也不算毫无缘由了。
“乔乔院长刚刚,刚刚她这个病人”看护她的那个护士长连话吓得连话也说不清楚,语无伦次的想要解释些什么,“醒来了,一直闹着要回家,我劝了她一会儿,因为急着要配药,所以离开了一下,没想到没想到她”
在之后的言语,臻惜也听不清了,只看着他们一众人渐行渐远,将那个面无血色的女孩推进了急救室。
鼻腔满满的是浓厚的血腥气,有种呕吐的**在心头蠢蠢欲动。
载着那个女孩的推车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刚巧来得及扫上一眼,模糊的看见那是一张纯粹的东方面孔,在南欧很不常见。
还有她月复部挣裂开来的伤口。
大约是见得次数多了,她竟也轻易可以分辨那是什么所致。
她看起来并不大,差不多同自己一般的年岁,据护士长转述的只言片语,那个女孩的家,大约也是分崩离析了。只是不知为什么会遭了这份苦难。恍惚之中,臻惜忽然觉得,这些天见到的,这些肮脏事情太多了。
难道这就是他一直生活的世界么?屠杀,血腥,死亡。他分明也是做过这些事情的吧?他是不是也曾害过谁家破人亡?
“小姐。”有随侍在身后出声提醒,“太晚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她闻声一怔,突然间有些莫名的烦闷,“我不想回去,可以么?”
“小姐”他似乎没想到一向软糯的臻惜会出言拒接,不禁为之一愣,片刻才缓声说道,“小姐,请别让我们难做。”
到底还是回去了,经过二楼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他的房间依然是黑的,屋门紧锁。她脚步微微停滞了一下,随然是一声浅叹,缓步离开。
终于回到房间,臻惜只觉得累,也懒怠洗漱,径直的就瘫软在自己的那张小床上,将脸埋在一堆蓬松的靠枕里,右手臂刚巧打到了一个东西,毛茸茸的。
她将脸抬起,看见了那个东西,将它抱至身前,唇角牵起一丝丝苦笑。
那是个q版的仿真女圭女圭,还是上次他去中国给带回来的,混杂在一堆中国风浓厚的小事物之间,这个女圭女圭看起来分外惹眼。他的言语尚在脑海盘旋,
“看,这个像不像你,小小的,软软的。”
据说这个女圭女圭是依着他的描述做成的,臻惜看着它,虽然明面上诺诺点头,心里却只觉得发苦,如果真的要说像,那也分明是她六七岁的样子。和现在实在是相差甚远。不过现在细细想着,或许他说的也没有错,或许在他印象里,她永远都是他抱回来的孩子,小小的,软软的,是长不大的。就是这样了吧。
“全世界都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她抱着那个女圭女圭,喃喃自语,“只有你不知道。”
女圭女圭安静的躺在她怀里,漆黑的大眼反射着淡淡的光芒,纤细逼真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缓缓颤动,表情十分拟人,好像真的在倾听一样。
有细微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臻惜本能的朝窗外望去,恰好看见他纯黑的座驾缓缓驶进庄园
臻惜走的很急,来到他房前的时候拖鞋都掉了一只,手里还抱着来不及放下的那只女圭女圭。可是就在她将手放在门上时,才忽然想起,那什么他们这样,应该算是在吵架。她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去,会不会
“怎么不进来?”她听见他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带着些说不出的疲惫,略微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推门而入。
他明显也是刚回来,外套都没有月兑,靠在沙发上正在吸烟。看见她进来,他顺手拧灭了烟头,推开手边的小窗,轻声,“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就一直站在门口。
“臻惜。”他喊了声她的名字,“过来。”
他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魔力,臻惜总是无法拒绝,尽管并不十分情愿,却还是慢吞吞的朝他移去,只是在他面前几步的距离,她停住,再不肯上前。
“怎么不说话?”由于低着头,所以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从他的语气上来判断,应该是有些焦急的。
“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老实的回答。
“”他良久没有出声,半晌才说,“你过来找我,总是有原因的吧?”
脑袋里有那样多的言语碰撞不休,然而滚落唇边之时,却只干巴巴剩下两个字,“晚安。”
他似乎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愣了一下,竟然也很配合的回答,“晚安。”
“”很难猜出臻惜此刻在想些什么,因为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复杂。
“真的没有其他事情了么?”他又问道。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她竟然摇摇头,扭头便跑。将另一只拖鞋也落了下来。
他盯着那只粉红色的小鞋子,很久才回过神来,只轻声一叹,“这孩子”
臻惜缩在被子里,暗骂自己没用,酝酿了那样久,那样多的话,在脑海里不知道排演了多少遍,她甚至将他可能的所有回答都设想了一下,再通通回复一遍,却最终临阵月兑逃
臻惜只顾着胡思乱想,全然感觉不到有一阵风从身后传来,连带之后门关上的声音她也没有听见。更加没有感觉到,那个人在她身后站了有多久。
“你您怎么过来了?”她发现的时机的确有些晚了。
“再不过来,怕是某人今晚都睡不着了。”他简洁的回答。
“才没有。”她本能的反驳,却又暗恨自己的冲动,讨厌,他明明说的是某人。
他似乎觉得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这种事情很无趣,见她有了反应,便也再不拖拉,直接的发问,“臻惜,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件事?”
原本有些发烫的面颊瞬间冷了下去,连带头脑也清醒下来,她忽然掀开被子,看向他,再忍不住心中所想,“是。”
“你到底”
“为什么”
他们几乎同时出声,又同时止住,默契的让彼此都有些意外,沉默良久,最终是他缓缓开口,“看来我们都没有想要诚心回答对方的问题”
“”她一声不吭,脑袋复又垂了下去。
“这样吧。”他说,用的是不容置喙的语气,“你可以先问我一个问题,我保证不会欺瞒你,之后,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同样的,不准说谎。”
“”臻惜想了一下,慢慢点头。
“开始吧。”他没再多言。
臻惜抿抿唇,纠结良久,终于问出心中所想,“我就是想要一个理由陆源为什么非死不可。”
“因为他在不恰当的时机碰了不该碰的人。”几乎是陈述的句式,并不含任何私人感情。
“可是之前”她急切的想要追问。
“那是第二个问题了吧?”他反问。
她呆了一下,强自压下不甘,默默颔首,只听见他又问道,“臻惜,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嗫嚅,“好人。”
“”他像是被什么噎了一下,很久才说,“不要敷衍我。”
“”看的出她很想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番冥思苦想之后,她却只能摇头,“您应该早些问我这个问题的。”
沉默,又是逼人的沉默,就在臻惜忍不住要抬头的时候,却又听见他问,“臻惜,你还信我么?”
她张了张嘴,却又停了一下,最终月兑口而出的,却是让他哑口无言的话,“这也算第二个问题了吧?”
“”他没有出声,良久忽然笑了,低声赞道,“不错,你学的很快,避重就轻,有时候的确是个好点子。”
她小脸微红,却强撑着没有败倒,“那我可以继续问了么?”
“可以。”他说。
“您后悔过么?”她用极轻的声音发问,依然没有抬头。
看得出,这才是她真正想要问的问题,他虽然迟疑,却并不逃避,只是追问,“你是指?”
“所有。”她说。
她的那个‘所有’,不知触碰到了他哪里,他一下子彻底安静了,连呼吸声她都听不太清。臻惜看不见他脸上表情,不然她一定会收回这句话,等待许久,她都有些怯了,才听他缓缓道来,“我曾经做过很多错事,虽有遗憾,但从不后悔。”
像是被什么狠狠一击,臻惜连心跳都为之一滞,十指指尖不受控制的嵌入了掌心
“那么,我再问你”他没有再放任她一直逃避他的目光,而是不容拒绝的托起她的下颌,同她对视,一字一顿,“为什么出了这种事情,你第一个想到的人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