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意识回笼的时候,臻惜隐隐听见了这般声响,在耳边久久环绕。
好痛
她睁不开眼,神经中枢此刻给她传递的唯一信息就是痛。除却周身隐约却连绵的酸痛之外,最不能忍受的,其实还是脑颅中一阵一阵,没有丝毫间断的刺痛。
只是随着这刺痛的愈发的剧烈,脑海中一些支离的画面也渐渐清晰起来。
被迫从家中被挟持而出,她被两个看不清相貌的人,一左一右的架上了一辆车,车子在黑夜中驰骋,车速很快,她小心的朝窗外觑去,却是乌泱泱一片太模糊,努力的想要看清楚些,便不太顾得上遮盖自己的意图,呆呆的看的久了,显然引起了身边人的不满,只觉得口鼻一阵潮湿,一股刺鼻的气味占据了她的鼻腔。
“蠢货。”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还想垂死挣扎。”
那是她意识尚且残留之时,听见得最后声响。
这里是哪儿?这些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
“醒了?”
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的思路,错愕的同时却也悚然一惊,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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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起飞的时候,凉辰生紧握着手中那张小小的黑白图像,那个小小的豆粒,他的
“等到了地方”身边缓缓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似是疲惫到了极致,“能不能让我和她先谈谈?”
他一声冷哼,想也没想,“不行。”
“凉”那个声音仍旧想要挣扎些什么。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轻轻打断,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乔可,我对你妹妹,已经一再退让,这次,我不会再忍。”
“可”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护她!”他几乎是瞬间变了脸,“不要再逼我,当年的事情,你们俩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有一丝古怪的神色霎时间笼罩在那人面上,他脸色瞬间苍白,唇瓣开合蠕动,最终只是一声苦笑,既没分辩,却也没肯定,只是摇摇头,终究没再说话。
“欠下的债”他微合双目,言语间有一种类似解月兑的释然,“我都还清了,从今天起,除了臻惜,我不再为任何人活。”
“凌沫。”再度睁眼,他目光清冷下来,看着窗外丝丝缕缕的云彩飘拂而过,“你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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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臻惜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样事物,是一个被斑驳废旧的天花板,看上去腐蚀的相当严重,墙灰都月兑落干净,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锈迹斑斑的钢筋结构。想要坐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却发现双手被牢牢的绑缚住,固定在头顶,双腿也从膝盖开始被粗糙的麻绳一圈一圈结实的固定。
其实这种情形本身,就足以将涉世未深,不,准确的说,是从未涉世的臻惜吓懵,更何况,她还看见了自己面前,嘴角含笑的女人。
除却身材愈发的消瘦,凌沫美丽依旧。此刻的她,一如臻惜第一次在斯德哥尔摩看见时那样,白衣蓝裙,笑容如阳春白雪,自有一份风姿绰绰。只不过此刻,她再带不来那种沁人心脾的温暖芬芳。臻惜看着她,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发毛。
“你你为什么”她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不要紧张。”她忽而莞尔,笑靥如花,从未有过的惊鸿一刻,拂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她轻声,“臻惜,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她问,声音中透露着颤抖的恐惧和警惕。
“谈人生,谈理想,谈谈黑暗的社会谈谈黑暗的人性,怎么样?”她好似漫不经心的问,却让臻惜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臻惜觉得小月复有那么一瞬间的颤动,像是知晓了母亲的心意,也开始惶恐不安,她怯怯,“这里,这里到底是哪里?”
“十八层。”凌沫简洁的回答,又朝她迈了一步,她本能的想要回缩,却发现身体的所有关节都已经被死死地制住,完全不能移动分毫。顿时一种极度的恐慌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什么?”她不懂。
“这里呢,是一座烂尾的楼盘,只盖到十八层,就荒废了。”她依旧是笑,绝艳的丹寇慢慢的划过臻惜柔女敕的脸蛋,顿时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就跃然浮现。
臻惜吃痛的轻“嘶”了一声,身子一颤,想要别开脸,下颌却被她一把握住,不能再有丝毫的动弹,她望着她,眸中的色彩前所未有的这般强烈,臻惜从未见过,她笑的这般可怖,几乎那张脸蛋都要扭曲了。
“你说这个数字那么吉利”她轻声发问,“从这里直接下去能不能摔到十八层地狱呢?”
臻惜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她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答案。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她一下子推开了几乎和臻惜持平的窗子,扯着她的发丝,逼她别过了脸
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眩晕感,就连肚子里的小东西折腾她时也没有,而此时此刻,她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混合着无力,虚软,恐慌为一体的,极度的眩晕,整个大地,在十八层高的方位鸟瞰,只觉得一切都是那样小,那样远
“臻惜。”她忽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我知道你脑袋不是很聪明,但是也不笨,有些事情,我知道你可以懂,就怕你逃避。”
“”臻惜向来不是坚强的孩子,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虽然隐约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却也无心他想,只看着眼前如坠云端的,恍恍惚惚,很是害怕,在这一点上,是相当不讨喜的。很轻易便暴露了自己的恐惧,她抖的那样厉害,她相信,凌沫不会感觉不到。
“害怕了?”
果然,她的轻笑在头顶上方响起,臻惜想要藏起恐惧的泪水,但是已然来不及,猝不及防与她对视的时候,她从她眼中看到了一抹轻蔑。
她张了张嘴,好像准备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却很不适时的响起,她眉头微皱,然而看向来电显示的时候却又瞬间风清云朗,舒展开来,笑容较之前更加明媚了。她意味深长的瞅了瞅臻惜,轻笑,“你看看,黑暗的人性,说来就来了,好好品味啊小姑娘,好好想一想。”
臻惜静默的看着她,接通电话,优雅的放在耳边,顷刻。
“公子好大的火气。”
她不愠不火的第一句话,就让臻惜愣在当场,甚至于连恐惧都暂时抛掷脑后
公子公子
“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她又是一声娇笑,抬手绾青丝,风华绝代的柔婉,声音清脆动听。
臻惜不知道,电话的那一端,那个人,再说些什么,但是看着眼前的凌沫,她隐约觉得,言谈之间,似乎她更占上风一些。
在得出这一结论的同时,臻惜只觉得心头的惶然感更甚,她十指紧紧攥着,掌心都开始轻微的渗血,她并不是为自己感到恐惧,而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月复中那团小小的生命现下的不安,惊惧,她好像拍一拍它,哪怕隔着肚子,告诉它,没有事,不要怕。
她好想,真的好想,可是她办不到
“真是有意思,这臻惜算是把她妈的那套狐媚给遗传透了底”她尖笑的同时,目光也别有所思的凝望着臻惜,在‘狐媚’和‘遗传’二字上咬的特别重,“勾搭了一个还不够,怎么,连我们驰骋东南亚的大毒枭安瑞安公子也是给迷得团团转的,嗯?”
毒枭?
臻惜原本便不太流畅的思路彻底卡了壳。他是怎么会?
她第一次有了不忿的冲动,张口就要对那凌沫质问,“你胡说!”
话刚出口,细细搜索自己的回忆,却是越想越是心惊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找不出一个理由来支持他。
“闭嘴!”
凌沫忽然放了外音,她听见那个声音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刚刚的那声质问是有多么苍白,多么可笑,他这般言语,可不就是承认了么。
有那样多回忆在此刻奇迹般的跌转而出
“你这孩子,倒是也有趣。小小年纪,失恋了,敢跑到自己爸妈的墓边哭,你是欺负他们不会跳起来教训你?”
第一次,墓园相见。他毫无生息的就出现在了温家严密的封锁线内,还能自如的同她调侃。
“安瑞啊,就是那个印象派音乐大师赛的年轻冠军呢!”
短暂的分别,他再次出现,竟是成为了她的老师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每次见到你,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狈样子?”
再见他,他又抛却了老师的名头,去遥远的北欧开了音乐会
“好了,臻惜。我家里经营一些小生意,所以略有点积蓄,只是比起你温家不值一提,所以也懒得多解释什么,你记得我是你老师就好,其他的,不要多想了。”
两个月前,他又成了商人。
“原来你家是做药品生意的啊?”
她还记得自己那个时候的疑问,已经他不甚明确的回答,“算是吧。”
那个时候,她刚刚从凉辰生的床上爬下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晕晕乎乎,淋了雨,发了烧,看着那个制药的机器只觉得眼熟,事后一连串的变故,再没有机会让她细想,现在一切缓过了劲头,她忽然想起来了,那个东西,哪里是什么制药机器,那个东西,她分明以前就是在无意间闯入家中某个秘密的工作间中时,见过的,那是高纯度毒品提纯器!
那个时候,她都已经12,3岁,却还是因此当众挨了某人的一顿打,直接把她丢了出去。所以印象很深刻。
在安瑞房中见到的那个,虽然和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个不一样,要更加精致一些,但是任谁,也可以轻易分辨出那就是同一种功用的东西。
是她还是她太蠢了。
忽然想起,他的职业,信仰,国籍,甚至,甚至年龄。她居然都是一无所知的
目光渐渐黯淡下去,没有知晓,此时此刻,这个小女孩儿,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是安瑞啊。”她饶有兴味的看着满面茫然无助的臻惜,语调暧昧,言语,却是恶毒,“你考虑过没有,如果她知道这场戏,一切一切,都是被你算计好的,她会怎么想?如果她知道,你借用她,来算计她最爱的男人,她又会怎么想?如果她知道,你接近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又会怎么想?她还会考虑让你做她孩子的父亲么,呵呵,我真期待啊。”
这个惊爆的消息,伴随着轻轻缓缓的调子,慢悠悠的降在了她的耳中,却宛如五雷轰顶,只是这道累,却没有让她清晰分毫,蓦然间,臻惜只觉得原本就混乱一片的脑海,此刻更加混沌了
“我让你闭嘴!”
这个声音落入耳中的时候,虽然苦涩依旧,甚至更浓,却没有了刚刚那份震撼。如凌沫所说的那样,臻惜并不聪明,但也不是傻子。有些事,她其实明白。
都是,都是算计好的么?
“为什么,我每次倒霉的时候,都能遇到你?”
“我其实更想问,为什么每次遇见你的时候,你都是那样倒霉?”
“安你,并不是别人。”
“是啊,的确不是,还真找不到‘别人’在你每次霉运缠身的时候都能撞见”
原来,原来这每一次的遇见,从拉普兰德,到佛罗伦萨,甚至,甚至于一开始的钢琴课,或者说更早的,墓地中的邂逅都是算计好的么?原来,原来如此,才会一直那样巧。她一度以为,他是她的师长,她的明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总是能给她
她居然真的考虑过,要和他一起呆在这个小镇,再也不出去她真的考虑过。
“后悔一开始选择我来合作,对吧?其实你就是输在太聪明,太自负了,你以为什么事情,都能算计的滴水不漏,可能么?你当所有女人,都是臻惜那没脑子的废物么。我告诉你,你现在小心算计的事情,我十几年前就干成过!”
这句话之后,凌沫利落的挂断了电话,没再犹豫分毫,直接呈一条弧线的,手机飞出了十八层的窗台。
不知何时,臻惜已然泪流满面。
但凌沫却似乎并没有放过的意思,她的笑容完美的愈发无可挑剔,又不知从哪,抽出一包淡绿的粉末,在她眼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么?”
臻惜只呆呆看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毫无反应。凌沫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也并不在意,只是轻启薄唇,“这个,是安瑞送给我的礼物,是暖情药,最新研制的,还没有面向市场,因为药性很烈,还没有办法控制。”
“”
“他呢,似乎算准了我很想和凉辰生上床,他断定我一定会用的。”她说,嘴角扯出一抹轻蔑,“因为凉辰生很聪明,记性也好,自个儿也是做夜场生意的,所有,不,应该说大多数市场已知的这种药他都能认识,所以这个是最好的选择。”
臻惜仍旧不出声的看着她,只是下唇却被贝齿咬的快要出血。
“的确啊,我很心动,这种东西,很难得啊,我还真的差点就用了”她一声喟叹,做出惋惜的模样,“可惜,安瑞是个很好的上位者,却不是个优秀的专业人士,这种东西,也许一般人短期分辨不出,但是我从十二岁开始学习毒品研制,二十年了,我每天经手的这玩意儿有多少我自己都记不清,我稍微研究了一下,就发现,这个根本就是披着暖情药皮囊的一种新型毒品罢了,臻惜,其实你应该感谢我。”
臻惜身子微微一震,尽管没有言语,但是,她却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虽然我真的很想再得到他,但是我舍不得你没见过他当年吸毒的样子你没见过,所以你不知道有多痛苦,我舍不得让他再染上了所以臻惜,那日他酒醉,我哄他喝下的药,既不是暖情,也不是毒品,你猜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