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的事情,还得多谢公子的照拂。这孩子太过任性,实在给您添麻烦了。”
空蝉的声音很低,很轻,好似石上淌过的流水,林间拂过的微风,稍不留意就难以捉模。
想到小君竭尽全力也想要使姐姐摆月兑现有的丈夫,光君难免添上自己的想象,凭空虚构出很多不相称的夫妻不协调的相处,终究有些怜悯她,想着:这倒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子。
光君道:“如果您跟伊豫介大人一起生活,实在痛苦得难以忍受,在下可以帮您回归自由之身。毕竟之前,小君有提到,你们两人的结缘,并非出自真心实意的相爱……”
潮湿的盛夏夜,湿热的风挟裹着丰饶的水汽,在粘稠的空气中,慢慢吞吞地包裹住细小的灯芯,微弱的烛焰因此微微颤动了几分。
暧昧的环境,仿佛具有着魔性的诱哄能力。眼前人诚恳的仪态,也似乎格外具有说服力,引人信服,让人不由自主的说出心底的密语。
空蝉只沉默了一小会,轻吐出的言语仿佛在竭力坚定自身的信念:“当初父亲去世时,家族七零八落,四分五散,若非伊豫介大人伸出援手,恐怕现在我与弟弟都已经无处容身。
伊豫介大人是一位值得尊重的长者,虽然年龄不甚相配,但他的确对我很好。尽管我不管怎样都无法对他产生恋情,这已经是一件很惭愧的事。至少以后可以当成亲族尊敬对待。
所谓爱情,是太过奢侈的东西。人世间,女子的一生不过如此,依附于一个坚实的存在,终于能免于飘萍般的流离。从前是父亲,如今是夫婿。”
根本不是这样的!至少我本人的话,无论是跟谁主动相处,都建立在浓情爱意之上……
光君想到了不告而别的明石,毫无踪迹的小紫,甚至是对自己若即若离的“葵姬”。
上一世,因为夫妻离心,在心意相通之前,葵姬因为光君自己的过错,而受到诸多煎熬,最终没能好好相处就,受到生魂攻击,含恨离世。
所以这重活的一世,光君不遗余力地与那个人相处,增进彼此的了解,努力培养感情。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碍于礼节,只能通过手书来往的方式交换只言片语,他深深的感觉这个“葵姬”,方方面面都与自己格外契合,更何况从没想到她(♂)竟然是那么热情的存在……
光君想到似乎久未谋面的“葵姬”,心内泛起一片温柔。他从内心深处不赞同空蝉消极的观点,但观其坚定神色,根本无从辩驳。
注定无法达成共识的事情,就没有必要争论了。
光君想到一点麻烦事,决定交给可以解决的人:“我很看重小君,但这个异常伶俐的孩子,似乎在您的婚姻方面有着异乎寻常的执念。他对伊豫介大人的偏见,似乎已经不止于普通的姐控了……”
空蝉一直面向无光的角落,背对着光君。此时闻言,她微微摇了摇头,曳地的长发微泛波澜,无奈道:“我身份已定,不可能再做其余的遐想,所以一切都是徒劳。小君还是个孩子,在成长阶段的某种特殊时刻,思考问题难免有失稳重,变得偏激起来,请您一定不要怪罪他。”
光君和自己映在空蝉身边墙体上的影子一同摇了摇头。
空蝉若有所思道:“……只是他平日里并未如此。这种超乎常理的偏执,似乎另有源头……”
光君想到那孩子还固执地守在门口,坚持要公子和姐姐扯上特殊关系,就有点头疼:“教育方面,我不方便插手,长姐如母,应该更加合适。他现在还在门口守护,希望夫人能与他好好谈一谈,无论是加深感情也好,消除误解也罢。”
空蝉轻轻点了点头:“您果然是很温柔体贴的人,小君的任性妄为真是太强人所难了。但他是真的很喜欢公子,或许是缺乏安全感,才不断试探着底线?”
光君向外间走去,随意做了个挥别的手势。
始终不愿意对他转过身来的女子,提袖掩住下半张面容,悄无声息地侧脸,投去最初和最后的一瞥。
那个人在迷离天光中的侧脸无瑕可指,纤长手指随意的动作都无限优雅。果然是超越想象的出色人物。
或许他只是不想离开您吧。
无声的话语,悄然消散在潮湿的热风中。
……
屋内很安静的样子。
小君坐在廊下阶前,出神地望着庭中的风景。
一钩弦月倒映在柔波中,静谧地流动着。池塘边的篝火已经奄奄一息,星星点点的萤火倒像是迸射火星的延续。
公子此时在做什么呢?
他有些期待,又有些惆怅地想着:
如果姐姐能与公子在一起,我应该就能一直跟随在公子身边了吧,就像惟光大人一样……心底深处那个卑微又渺小的心愿,不知道能不能够实现。一个拥有我家和公子共同血脉的孩子,一定会是最可爱的存在。也许可以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就像精心养育的挺拔树木。
身后的纸隔扇轻轻响动了一下。
小君回头望过去,看见了憧憬的那个人悄悄退出来,顿时不知所措。
……“他真的很喜欢公子,也许是缺乏安全感?”……
被半大的孩子清澈的眼眸自下而上专注地仰望着,光君联想到他姐姐的猜测,终究不忍心责怪他。他拍了拍小君的肩膀,温言道:
“你不需要为我做这种事,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子侄,在关心和爱护着。建立其他新的联系都是多余的。至于你姐姐的意思,你现在进屋去面对面详谈吧”
蝴蝶飞走了,没有为花朵停驻。稚女敕的杂草,更没有资格挽留。
“你为什么不把公子留下?明明是好不容易的机会……”
隐秘的心愿破灭,偏执的少年情绪失控,对最重视的唯一血亲,低沉地嘶吼出声。
空蝉审视着弟弟,低声道:“我毕竟不是养在父母深闺里,未婚待嫁的少女了。能以什么身份留下他?地方官伊豫介的夫人么?”
小君低下头,重重地喘息着,仿佛即将因汹涌的沉重心绪溺亡。
通过骨肉手足的奇特感应,本能地觉出他的情绪不对,空蝉语带警诫道:“公子非常温柔,很是体恤下属。但你也不能因此造次。此番大概是因为你一再纠缠,盛情难却,那个人才勉强赴约吧。”
小君轻声道:“现在的我,仅凭公子一时的青睐,勉强留在他身边。人的心意,最是易变。一旦公子厌弃了我,该怎么办……那个人实在很好,我不想离开他。”
“将自己的心意不假思索地强加给他人,也是令人厌烦的。不要强求,不要妄想。能够与那个人相遇,就已经很好了。占用了一时半刻的时间,得以与他独处,大概用光了此生全部的幸运吧。”
潮湿的夏夜,各种草虫的鸣叫,此起彼伏,更显得屋内一片死水般的寂静。
空蝉叹了口气:“此次斋戒期过后,我就要随伊豫介大人赶赴地方上任了,唯一割舍不下的是你。从前担忧你的前程,生怕去到乡下就耽误了,如今幸好得蒙公子的关照。你跟在身边,或是在宫中服务,一定要谨小慎微,言听计从,不能辜负了公子。
此种擅作主张,今后不能再有。”
不甚驯服的少年,长久的沉默之后,勉强点了点头。
……
一次普通又特殊的艳遇,竟然勾起了很多未竟的心事。
光君独自一人,走在寂寥无人的长曲回廊上,难得感到了寂寞。
惟光作为自己唯一最信任的身边人,被遣去探访小紫的下落。
至于左大臣家的那个人,不知道究竟还是否在生气。已经太久没有相会了,“她”也像我一样,在思念着么?
一钩残月,孤零零地被厚重的云层簇拥着,悬在高天。不知名的飞虫,在池塘水面上一点,又一点,将齐整的倒影打碎。
流动的萤火,自修剪得整齐的草丛间,无声无息地散出来,好似受到吸引一般,环绕在光君身畔。他好奇地伸出手指,一星半点的流光,轻轻停驻在了指尖。随着脚下步伐的起伏,仿佛毛茸茸的光点若即若离。
转角处,光君似乎听到了轻盈细碎的脚步声,刻意放缓了步伐,还是突然被一个柔软的身体撞了满怀。原来是纪伊守那个备受娇宠的妹妹轩端荻。光君在前世倒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度过了朝露般的一夜。
突如其来的芳客身着透白的薄绢单衫,外侧随随便便披了一件紫红色的礼服,腰间束着相称的深红色腰带。她肤色白皙,身形修长,肌肤莹润;容貌毫无遮掩,明媚鲜妍;样子落拓不羁,娇憨可爱。
受惊散开的萤火虫又慢慢聚拢了过来,周遭忽明忽暗,充满了妖异的美感。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愣愣的看了光君半晌,忽然大大咧咧道:“你是狐狸妖怪吗?”说完自知失言,她匆匆捂住了嘴,局促不安地低下头。
“很有意思嘛。果然还和从前一样有趣。”光君微笑着轻声道。
萍水相逢的少女,迷惑地抬起头,瞬间绯红了双颊。
“此种暧昧时刻,此番奇异场景,你我二人,也许总有一个是非人类的存在……要随我来么?如果我就是狐精,你是否愿意为我所迷?”
他微笑着伸出手。萤火虫首先落了下来,泛着盈盈的微光,不经意间带出几分魔魅的迷惑气氛。
未经人事的怀春少女,心旌摇曳,目眩神迷,情不自禁将手掌搭了上去。
……
砰砰砰!
“这么晚了,究竟是谁又来了啊?”
纪伊守府上的值夜人打着哈欠,抱怨着将门推开一条缝,立即被门外明火执仗的浩大声势骇了一大跳:“这、这究竟……”总不可能上门来寻仇吧
沉重的大门被一把推开。
“源氏公子在何处?左大臣家的头中将苍有请。”叫门的随从一派谦卑随和,语意却是不容置疑的强势。
值夜人诚惶诚恐道:“公子今夜的确在此间借宿。且容小的先去禀告主人家,整理整理盛装来迎。”
“不必惊动主人,我亲自去寻。”
新近因为肆意妄为受到小小的斥责,被迫禁足不能上朝的俊美男子漠然道。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匪气,左眼下方的暖色泪痣都似乎冷冰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正版的真爱小天使=3=
关于小君,是中二期少年幼稚的占有欲,接近于兽类的本能想要占地盘。光君以前说过的,这孩子很像以前的惟光,一语成谶。不过因为有惟光,像巨龙一般坚守着珍宝,所以年轻版本version2.0没戏了。
观念不同,无法相处→解决掉原著里跟光君柏拉图的空蝉get√轩端荻又冒出来了==光君的桃花实在太多嘤嘤嘤QAQ一个妹子倒下了,许许多多妹子又站起来了!前仆后继~光君真的很忙有木有!
苍荣获终身称号“捉奸专业户”。啪啪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