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眼睛里能看到的东西都放慢了速度,时间好像也要停止了一样。
这就是--死的感觉吧?
夏洛的胸口处的洞往外淌着鲜血,几乎只是一瞬间,他就丧失了全部的力气,双腿一弯曲,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夏洛!”
在他意识仍残存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来自艾露莎的撕心裂肺般的呼喊。
随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无尽的黑暗,漆黑得让人绝望。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漂流着,但是身体四肢却完全不听他的使唤。
我这是死了吧?还是--
叮!
清脆的响声在黑暗中发出,像是湖水面上的涟漪一样来回震荡着。紧接着,一阵刺眼的光芒,在夏洛的跟前绽放。慢慢地,这些光芒化成了一个人形,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穿着传统魔法袍的老人。
他满脸的严肃认真,打量了夏洛一阵子,才说道:“你--就是解开了‘幻灭’与‘吸纳之核’的男人吗?”
夏洛无法转动身子,正面面对老人,只能够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他问道:“你是谁?”
“我是莲家族前任的执掌人,现在我是在用魔法水晶与你通话。”
夏洛诧异地说道:“通话?我不是已经死掉了吗?那道光箭明明射穿了我的心脏……”
“是的,也并不完全对。你现在还没有真正的‘死’,所以我需要你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如果你自愿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话,也可以选择不听。”
自愿结束自己的性命?夏洛的脑海里迅速浮现了那张女人亲切的微笑着的脸,还有丽莎娜那时让自己心跳加速的告白……
“不,我还不能死,我不能死--”
“既然如此,那么你就仔细听好了。”老人咳嗽几声,似乎是身体不佳,他接着说道,“事情要从吸纳之核被创造出来说起……”
“吸纳之核,一直被莲家族的人认为是终极的魔法陷阱道具,因为它拥有着将身边的魔力吸收殆尽的能力。但是,这种恐怖的能力,也仅仅停留在我们的设计纸上,并没有人真正能够将它制造出来。”
“然而,二十年前,当我们莲家族迁移到这里隐居时,族内的一位天才,竟然真的将这独一无二的吸纳之核制造了出来!可是,它的出现,并没有带给我们振兴衰落的家族的福音,反而带来了无尽的噩梦。”
“一被创造出来,它就不断地吸收着四周的魔力。本来我们以为它吸纳到了极限时,这种情况自然会停止的。不过它的吸纳并没有停止的趋势,反而越来越汹涌,像一个无底洞一样吞噬着所有人身上的魔力,就连原制造者也因此被卷入,因为魔力完全丧失而死去。”
“那简直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惨剧与屠杀,我们莲家族大半的族人都因为它而被吸成了干尸,就连不远处的森林树木、河流湖泊上存在的细微的魔力它也不放过……很快地,这里就成了一片荒芜之地,我们也被迫决定立刻离开这里。”
“本来我们想要毁掉吸纳之核,阻止它继续吸纳下去,可是后来我们发觉那是不可能的,任何的魔法攻击都被它吸收掉了,而且只要我们一靠近,魔力很快就会流失。不过万幸地是,终于有一天,它的能量达到了饱和,停止了吸收。”
“于是趁着这个时机,我们用尽了一切办法去破坏掉它,不过,那当然是徒劳的,攻击它反而会让它再度觉醒,然后再带来一场灾难。我们只好在吸纳之核上加上了数百重的封印,将它原本的吸纳能力降到最低。”
“我们的‘幻灭’,其实是为了阻拦当我们离开之后妄图得到吸纳之核的人而设置的,但是来送死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而且都是死在幻觉中。我们虽然有让人来解释真相,但是反而因此坐实了那个我们在这里藏了宝藏的谎言,最后伤亡的人不减反增。”
“现在既然你能够与我通话,就代表着吸纳之核的封印已经被解开了,这或许是一个彻底解决掉它的时机。否则,没有封印约束的吸纳之核,很快就会将周遭所有的一切再度拖入黑暗的深渊。”
“小子,我们莲家族希望能拜托你做一件事情。”画面中的老人向着自己郑重地鞠了一躬。
夏洛吃了一惊,这才从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中回到现实,他怔怔地问:“要、要我怎么做?”
“你现在已经处于半死亡状态,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那就是让吸纳之核充当你的新的‘心脏’!那样一来,不但你能够得救,吸纳之核也会因此得到永久性的约束,这是我们最近才找到的答案。”
“充当我……新的‘心脏’?”
老人点点头,说道:“可是我要诚实地告诉你的是,成功的几率并不高,而且你能够真正控制住吸纳之核庞大的吸纳能力也是一个问题。你有选择的权利。”
夏洛自嘲似的看着自己动弹不得的身体,说道:“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啊。”
“那么……”
“虽然听得不是那么明白,不过接下来将吸纳之核放到我的胸腔里的事情,你能负责吧?”夏洛有气无力地问道。
“是的,这点事情我们勉强还是做得到的,请你等待吧。”
会成功吗?夏洛心里乱糟糟的。
忽而,他觉得胸腔里一股剧痛袭来,不由地脸色一白,痛叫出声来。
“啊--”
痛苦的呐喊仍未结束,他的眼瞳就猛地缩小,一件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胸腔,但是他的身体本能地反抗着,全身疼痛得就像是要骨头都散架了一样。
“请忍耐下去,就要进入了……”
“已经进入了三分之一了……”
“好了,完全进入了。小子,现在是重头戏,你要好好地融合它啊……”
“很顺利……”
“这是……有点麻烦了……”
“糟了,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吗?这样它会再度冒出来的……”
“不行了,已经不行了……”
老人的声音不时传来,可是越听到后面,就越是悲观的发言,这也印证了夏洛与吸纳之核融合的失败趋势。
不过夏洛已经顾不得听老人的话,身上的剧痛已经够他受了。他咬着牙忍耐,只是一直坚持着,期盼着融合能够尽早结束。
“咦?等一下,为、为什么?”
老人此时满脸的惊愕,他看着夏洛的眼神也变得极为震撼起来。
“这个少年到底是谁?不可思议,吸纳之核……居然在主动地和他融合?”
不久之后,吸纳之核就完全地在夏洛的体内安家了,这在老人看来并不是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而是一件令人惊骇的事情!
“吸纳之核……他真的跟它融合成功了,这个少年要活下去的意志到底有多么的强大啊?”老人的感叹声在夏洛听来,就像是在梦中听到刷刷的风声一样轻微,他甚至来不及咀嚼老人话里的意义,就变得更为混混沉沉起来。
“我真的想不到小子你真的能够成功,我替我们莲家族的人谢谢你,这样一来一件长期以来的怨债就算是清除了。你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们吗?”
夏洛微微地张开口,可是干哑的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已经连说话都做不到了吗?好吧,我会记住你的脸的,以后我们莲家族必然会报答你。另外,我需要跟你说清楚一些事情。”
“吸纳之核现在已经成为了你的‘心脏’,也就是说,当它被毁掉时,你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你和吸纳之核已经是密不可分的了。不过,除了这些,吸纳之核也能给你带来一些好处。”
“现在在体内的吸纳之核的能力已经被大大地封印,可是它仍然能够吸收周边的魔力来到自身上。换句话说,就是你在自行修炼的同时,吸纳之核能够帮你吸收到在四周上流失的魔力,这么一来,你将会有超乎寻常的魔力吸收速度,以及取之不尽的魔力源。”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需要告诫你的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完全地解开吸纳之核的封印。一旦完全地解开,它所吸收的魔力量不但会让你无法承受,而且在你旁边的人都会很危险!”
“记住了,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解开它的封印……”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距离夏洛也越来越远了一样,逐渐地,夏洛再也不能听到一点儿声音了,眼前的只有黑暗的世界。
忽而,他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用力的摇晃感,有什么人在晃动着他的身体。他努力地想要移动身体,全身颤抖着想要伸出自己的手,往前抓去。
他听到了谁在呼唤他的声音。
“夏洛!夏洛!夏洛!”
“唔--”
睁开双眼,夏洛虚月兑似的身体一歪,往后倒去,但是却被一人用手拉住了腰。原本眼前模糊不清的场景,现在正一点一点地变回正常。
他看到近在咫尺的艾露莎的那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脸,透明的泪珠一滴滴地落到了自己的脸上。可是奇怪地是,艾露莎绯红色刘海遮掩的双眼里,只有一只在流泪,可是另一只却一点泪痕也没有。
“夏洛……”
她仿佛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样,将夏洛紧紧地拥住。或许是为了让夏洛更舒服些,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将自身的盔甲褪去了,因此夏洛能够感受到她身体上的柔软。
“夏洛!”格雷也在这时扑到跟前来,着急地说,“你要挺住啊,我已经让纳兹和哈比去找医生了,他们飞得很快的,他们很快就会带医生过来的,所以你要挺住啊!”
夏洛环顾了四周一圈,发觉他们已经从古墓中出来了,现在正在那片谷地上。夜色正浓,獠牙弯月。这里静悄悄的,比起古墓,或许这样的野外更像是毫无生气的墓场。
“怎么办?夏洛的胸口还在往外流血,止不住啊……可恶,都是我害的,如果不是我让你们跟我来的话……”
夏洛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惊慌失措和自责万分的艾露莎,她一只手抱住夏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捂在夏洛的胸口上,拼命地想要阻止那些血液喷涌出来。
“放……放手吧,艾露莎……”
夏洛微笑着指了指艾露莎捂在自己胸口上的手,可是他那张惨白的脸在月色下看来,就好像预示着他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一样。
“不要!我不要!”艾露莎不由地误会了,她的手捂得更紧,银牙已经将下唇咬出血来。
格雷也像发了狂一样地大喊说:“夏洛,你别这么轻易就放弃啊!你不能死啊!啊,可恶,纳兹那个家伙还没回来吗?”
夏洛无奈地又笑了笑,但是这一笑却让艾露莎的心揪得更紧了:“请你不要放弃好吗?为了你喜欢的丽莎娜,为了妖精尾巴的大家,也为了我,请不要放弃……一定还有办法的,无论怎样,我一定会救下你的!”
“我没有说要放弃啦……只是你捂得太紧了,我有点儿不舒服……放开吧,我已经没事了。”
“不,你在骗人,你可是被射穿了……不可能的啊……”
“我‘被射穿了胸口’,你是想要这么说吧?可是,如果我真的被射穿了胸口,现在怎么可能还有力气跟你们说话啊……所以,放开吧。”
艾露莎的手因为害怕而抖动着,她轻轻地移开了手掌心,本以为会看到血肉翻滚的伤口,可是她却只看到夏洛胸膛上的雪白的皮肤,就连那个在胸口正中央的妖精尾巴的公会纹章也完好无损。
“怎、怎么回事?”
艾露莎和格雷都惊呆了,他们的眼角还挂着泪珠,但是脸上却是一副惊愕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滑稽。
“都说了,我已经没事了。”
夏洛看了自己的伤口一眼,淡淡地说。他心里则也在惊奇地想,想不到吸纳之核的力量会这么神奇,自己不但保住了性命,就连伤口也完全复原了。
不久之后,纳兹和哈比就将远处的一个小镇上的一个医生带了过来,但是现在的夏洛已经不需要医生了,纳兹和哈比只能无奈地对视一番,将他又带了回去。
这样一来二去,当四人乘上回公会的马车时,已经是第二天的破晓时分了。
“这么说来,你现在的心脏就是那个吸纳之核喽?”在马车里,艾露莎问道。
夏洛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将发生的事情都讲述给了众人听。
“嗯,是的……不过比起那个,艾露莎,你可以先让我起来吗?我已经没事了……”
这时的夏洛正横躺在宽长的座位上,头靠在艾露莎的大腿上,只要轻轻一嗅,甜美的体香就会进入到他的鼻子里去……而艾露莎的双手正抓着他的身体,防止他因为马车的颠簸而滚落到马车的木板上。
艾露莎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夏洛,你要好好地休息,这是给伤员的特别福利。”
“可是……”
“有什么关系嘛?难得见到这么温柔的艾露莎。”格雷在一旁偷笑说。
“爱!夏洛,你不听话的话,艾露莎会把你从车里丢出去哦!”那只怪猫哈比也如是说。
“哪、哪有……”
似乎是很少见那样腼腆羞涩的艾露莎,车厢里沉默了许久,然后就马上爆发出了一阵笑声,只有因为晕车而半死不活的纳兹在哀怨地**着。
这次的劫后余生,让夏洛尤为印象深刻。不过那位老人说的后半段的话还萦绕在他的耳边,让他惴惴不安,不由地模向了自己的心脏。
而古墓因为已经没有了“幻灭”与“吸纳之核”的双重影响,之后艾露莎他们就告知了附近的村镇的军队,让他们进入古墓内盘查,看看还有没有生还者,但是那些就不再跟他们有关了。
现在尽早回归公会,才是他们想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