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楼一个安静的角落里,朱比亚抱着一叠书,轻轻地放在桌面上。夏洛正在翻着书页,看到她过来,就微笑地点着头,说:“朱比亚,谢谢你了,这么多资料,如果不是你帮忙,我都不知道我要查到什么时候了。”
朱比亚听到他这么说,双手捏着衣角作娇羞状,口齿不清地说:“不……夏洛大人要朱比亚帮忙……应该的……”
她看夏洛对她的娇羞似乎没什么反应,心里踌躇了起来,“难道真的要学温蒂那样可爱,或者像露西那个女人一样撒娇吗?”
夏洛这次在找的内容是关于杰尔夫与阿库诺利亚的,这或许对那份莫名其妙的契约能够有更深的理解。果然,在翻找了大量书籍之后,他对杰尔夫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但是阿库诺利亚却是半点资料也没有。
“杰尔夫……是魔法界史上最凶暴、最强、最邪恶、传说中的黑魔导士……他可以轻描淡写地制造出可怕的妖魔,魔力十分强大……这个男人降临在远古大陆,掌握着黑魔法,世上成千上万恶魔都是其杰作,曾使全世界陷入大混乱中……已经在数百年前死去……”
“‘已在数百年前死去’吗?”夏洛手指敲打着桌面,玩味地想,“杰尔夫的记录也仅仅只有这些,其余的都是些毫无根据的猜测,不足以相信。不过这阿库诺利亚到底是什么?是人,还是恶魔,或者别的什么?还有杰尔夫为什么要我去阻止他?他难道不是希望用黑魔法控制世界吗?”
不过那一天杰尔夫表现出来的,的确不像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世界征服者的心态。他好像在畏惧着什么。但是想到这里,夏洛就有些发笑了,他可是杰尔夫,有什么能够让他恐惧呢?
除非……还有在他之上的存在?或者,他还有别的目的,但是他自己做不到?
仅仅只是这么一想,夏洛都觉得有些后背生凉。如果真的有在杰尔夫之上的存在,那么这个世界恐怕就要面临一番巨大的变动了。
至于杰尔夫说,当他下一次回来时,自己达不到他的要求,就会被他杀死。这点夏洛是相信的,杰尔夫要杀死现在的他,简直易如反掌。他现在只能够按着杰尔夫所说,继续变强,但是谁知道杰尔夫要求的标准到底有多么的高?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夏洛这么想的时候,手上还不停歇。他拿着那个沙漏,将它倒转了过来,可是那些沙子却没有顺势落下来,反而还是在向上落着。它流动的速度看起来很快,而且每看一眼,夏洛都觉得这个沙漏快要漏完了,可是它总是剩着那么一点漏不完,让夏洛大感诧异。
夏洛沉思的时候,习惯一只手掌撑着他的腮帮子,眼睛瞄着斜上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朱比亚就那样静静地站立在一旁,有些痴迷地看着他的侧脸。
这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夏洛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躲在图书馆里,他迟早是要面对艾露莎的。他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在图书馆里找到了他需要的资料而已。下午时,他就决定回到公会里来。
公会里还是那样吵吵闹闹的,远远地都能够听到里面传来喧哗声。纳兹、格雷和哈比已经被放了下来,公会的大门前一个人都没有。夏洛准备好了应对艾露莎的月复稿,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一踏进大厅,就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然后众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公会陷入了死寂中去。马卡欧在对他拼命地使眼色,意思是让他出去再躲一阵子。米拉、朱比亚、露西、温蒂等人更是用急切的眼神看着他。但是夏洛不管不顾,直接走了进来。
他的眼睛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搜寻着,很快一个倩影映入眼帘。她披散着绯红色长发,背对着他,独自一人坐在一张长桌前。她似乎感觉到了夏洛,微微地偏了偏头,但是没有转过身来。
气氛有些沉闷。
在不远处站着的马卡洛夫,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神严厉地盯着夏洛。他快步向夏洛靠近,然后在夏洛面前站住。
夏洛看着马卡洛夫那阴沉的脸,就知道恐怕他做的那份条约,连马卡洛夫都触怒了。他有些尴尬地看向别的地方。他本来还想问他有关于杰尔夫与阿库诺利亚的事情,但是现在恐怕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马卡洛夫开声问,“你的那份‘冷战条约’,我看过了。真是荒谬,艾露莎做过了些什么?你这样公开教唆别人,来排斥自己的家人,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的确,你是青年中的佼佼者。在我们公会的青年里,能跟你比肩的恐怕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拥有了特权,不代表你可以高人一等!”
马卡洛夫的话很严厉,虽然他说的那些并不是夏洛的本意,但是他对艾露莎犯事在先,他也无话可说,没什么好解释的。他闷闷地应了一声,说:“我明白了。”
他转过身去,走到了艾露莎的眼前。他当着全公会人员的面,向她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腰来,对她说:“对不起,这次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做那种事情。”
艾露莎像只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没……没什么……”,随后她又低下头去,有些沉郁地问,“那个条约,我看过了……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她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但那在夏洛眼里,就是要揍他的前奏。他无奈地挠了挠头,据实回答说:“我并不是讨厌你。只是之前我对你有一些不满,但是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
艾露莎抬起头来,她想了想,也知道恐怕是在对待杰拉尔的事情上,造成了夏洛的不满。那件事她的确有错,所以她有些歉意地看着夏洛,刚想要开口,马卡洛夫却打断了她的话头。
“夏洛,仅仅只是道歉,那是不足够的。”马卡洛夫沉着脸,说,“纳兹、格雷以及哈比,都已经接受了处罚。现在只剩下你,你给我到门外罚站一个下午,不准到处去。”
艾露莎惊讶地看着马卡洛夫,有些急了,她说:“会长,请不要惩罚夏洛,他只是……”
“什么理由都不能构成对自己家人产生恶意的条件。”马卡洛夫说,“家人是什么,就是能够相亲相爱的一群人。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种超越血缘的家人关系,正是我们‘妖精的尾巴’存在这么多年的理由。”
夏洛沉默地点了点头,他挺起胸膛,没有再看别人一眼,径直走到了门外,在公会的大门前笔直地站立着,一动也不动。
众人看到是这种结果,都议论纷纷起来。马卡欧还是忍不住过来向马卡洛夫求情,毕竟夏洛可是他一直看着长大的,除了那离别的两年外。
不过马卡洛夫这次却是铁了心肠,一定要夏洛接受这个处罚。他对马卡欧说:“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知道夏洛是个好孩子,这点我比你清楚。但是,做错了事情就需要惩罚,这才能让他记住。有些人之所以一错再错,就是因为前一次错的时候,他痛得不够深,他不够后悔。这一次他必须在外面站好一个下午,马卡欧,你要明白,我们不能赌,也没有资格赌。”
“我的孙子一开始也并不是那样子的,马卡欧,我想你应该能够明白吧?”
马卡欧脸色一黯,他只能点着头答应了。
夏洛真的在公会的大门前站了一整个下午,无论纳兹和哈比怎么逗他,他都是那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成了一个石膏像一样。
艾露莎站在他的旁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说不出来。的确,一开始知道那份条约时,她真的很气愤,立即就将纳兹、格雷以及哈比给揍了一顿,然后挂在门前示众。但是当她知道这份条约,是由夏洛起草的,她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她知道夏洛为什么会写这种东西,也知道他为什么讨厌自己了。
她有心想要放纳兹等人下来,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马卡洛夫知道了这件事后,却雷霆大怒起来,非要等夏洛回来,好好地责骂他一顿。
夏洛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她一眼,他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一块小石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朱比亚很快也站在了他的身边,公会的其他人也想要过来,但是却被马卡洛夫通通赶进公会里去。
不一会儿,公会的大门外,就只剩下夏洛和马卡洛夫了。马卡洛夫看着他,暗叹了一声,心想,夏洛平时里这么聪明,怎么这次却犯这种糊涂事呢?他难道不知道他这份条约一旦真正实施,会给公会的人带来多么大的冲击吗?
夏洛他很少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想当年,能让他屡屡犯错的,也就只有丽莎娜了,因为他根本捉不准女孩子的心思。
难道……
马卡洛夫用一种古怪至极的眼神盯着夏洛看了好久,才摇了摇头,心里说:“如果真是这样,或许是一件好事……”
罚站结束后,夏洛松动了一下他那酸软的脚,然后对公会的人打声招呼,才往公寓走去。不过才刚走过街角,就被人给叫住了。
“夏洛,等一等。”
夏洛转过头来一看,原来是米拉。她小跑着来到了夏洛的面前,胸前一对玉兔白轻微地晃动着,似乎挺有弹性的样子。
米拉因为跑动,脸颊通红。她喘了一阵子气,才抬起头来,对夏洛说:“夏洛,你刚刚没事吧?”她指的当然是他罚站的事情。
“我没事。”
“会长他也是对你好,不想要你变坏。”米拉温柔地说,“这次你的确做错了,你不应该那样对艾露莎的。不过她到底做了些什么,让你这么生气,竟然还写下那种东西?”
夏洛有些局促地说:“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哦……”米拉应了一声,也没有多问。她想起自己的事情,脸色红晕更盛地问,“夏洛,你明天有时间吗?”
“有吧。”夏洛还真想不起自己有什么需要去做的。委托的事情他也不急着去做,他存起来的钱财还是足够他生活一段时间的,就连露西对他这笔存款也很眼红,总是想要占些便宜。
米拉笑了笑,对他说:“既然这样,你明天跟我去一趟小镇外的树林里吧,我们一起逛一逛,我也有些事情要对你说。”
“嗯。”夏洛答应了下来。
米拉见他答应了,心里也很高兴,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他说:“夏洛,你也去看看朱比亚他们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吧,她似乎有什么心事,一直待在病床上不愿意下来,而且还时不时地哭泣,我们怎么劝都不行。”
夏洛这才想起那个在船上遇到的小女孩……那时候她使用的吟唱魔法的确让他吃了一惊,但是现在却感到了深深的凝重感。
为什么呢?因为她那一天使用了那个吟唱魔法后,竟然昏睡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而且之后身体还是一副虚弱的模样,虽然有她本来身体就很柔弱的原因在内,但是那种副作用实在让人心惊。看维奥拉那样无依无靠,下了船之后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样子,朱比亚就自作主张地将她带回来,让温蒂帮忙治疗了。
“好吧,你不说,我都差点把她给忘了。”夏洛回答说,“明天先去看一看她,我们再一起去镇外吧。”
“好啊,那到时候见!”米拉笑眯眯地对他挥着手,跑开了。
夏洛这一天心情都有些郁闷,也不去多想,只是匆匆地往公寓赶去。他很想快点跳进那个大浴缸里,让热水好好地泡一泡他那双脚。
孰不知米拉又走了回来,她微笑着看着夏洛远去。
他跟艾露莎的事情,米拉已经略有耳闻,今天艾露莎对他那么着急,更是证明了她心中的猜想。而夏洛明面上也有一个追求者,那就是朱比亚,她痴心得简直分不清好坏了。
米拉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做点什么了,直觉告诉她,这一次很可能是这么久以来最好的一次机会。
看着夏洛的背影消失在黄昏的帘幕下,她才转过身去,心头微微有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