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西装的男人迈开脚步,走出灌木丛,手持枪和匕首正准备奔下山去,解决掉那三个被爆炸震得爬不起来的倒霉蛋。可是没走出两步,他却突然停了下来,耳朵动了动,皱着眉头低声说:「又来了一个!」
他将自己纤细的食指放在鼻尖下方,轻轻摇晃着头,思索了起来,「一旦下去,就意味着我必须全部解决他们四个人,如果有一个逃掉了,我的身份就将暴露……」
再来一个人的话,他没有把握将他们全部杀死。对于雷,他还是十分忌惮,即使他已经身中数枪并被爆炸伤了内脏。在女人十五发子弹下依然毫发无伤,雷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个问题他还是没有想明白,雷是个令人惊讶的危险敌人,总是能做出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幽灵卫队已经有三名高手在他手上栽了跟头。
最终西装男人放弃了行动,他并不觉得自己比幽灵卫队的高手更强。他慢慢后退隐入一棵松树之后,消失了行踪。
雷躺倒在地上,连续的深呼吸之后,晕厥感逐渐消失,身体又恢复了清醒和活力。他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尽管致命部位并没有受到多大打击,但肩膀和腿上的枪伤,身体里嵌入的弹片,还有被冲击波严重震伤的内脏,每一项单独拿出来,都是不轻的伤势,更何况这么多一起来。
好在他身体里储存的能量十分充足,此刻正在迅速渗透进入受损的细胞膜内,分解为三磷酸腺苷进行氧化反应,为受损细胞的修复提供能源。
躺在地上时,他依然保持高度警惕,现在正是敌人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如果真有敌人过来,他还真没有一战之力,但如果能早点发现敌人的到来,至少还有一些时间准备。
「来人了!」雷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耳朵听到了一些脚步声,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前进的速度很快,而方向正是朝着自己这里。
雷翻身爬了起来,捡起了地上的枪,快速给它们上满了子弹。接着退到山谷尽头,藏到了山坡上一块巨石后面,举起双枪对准了进山谷的方向,敌人一旦进入射程,他就会马上开枪。
很快山谷外进来了一个男人,是一个满头螺丝卷头发的黑人,他握着自己的svd狙击枪,小心翼翼踏上了山谷间的羊肠小道。四周爆炸之后的凄惨景象,让他面色十分凝重,随后他就看到直挺挺倒在地上的伊顿,被一层爆炸掀起的尘土埋在了下面,灰头土脸,但双眼圆圆睁着,一眨不眨,眼眶通红似乎随时会有泪水滑落,眼中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悲愤。
黑人瞧了瞧伊顿,没有敢上去,他不太明白一个壮如水牛的男人怎么会在这样猛烈的爆炸下直挺挺躺在地上,并且神智还非常清醒,他更不明白伊顿那种奇怪的眼神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不会有诈,他迟疑着通过狙击枪瞄准镜四处搜索,想找出潜藏的敌人。
「嘿,吉米你不用找了,我在这,」雷收了枪,从石头后面走出来,一**坐到地上,对那个进山谷的黑人说道:「是希尔瓦娜斯让你过来的吗?看来她的预言能力还挺准的,你要是不来,我就得爬回去了。」
黑人看到雷活着,松了一口气,收起步枪走上前,将雷从地上拉了起来,前前后后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雷身上受伤不轻,打进身体里的弹头和炸弹碎片,虽然被他控制肌肉紧紧包裹住,没有在身体内造成太过于恐怖的搅杀,但血却是始终不曾停止地从伤口处流出,将那件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大衣染红一片。
黑人吉米的目光停留在了雷的后背,满是不可思议,那里衣服上有十几个恐怖的破洞,围成一个圈,显然是被子弹密集扫射造成的。后背这样的要害部位,被这么多子弹击中,在吉米的认知里,这绝对是必死无疑的。可是本该被子弹射成筛子的那个家伙,此刻却是好好地坐在地上,一脸毫不在意没事人一样的表情。
吉米指着雷的后背,张着嘴咿咿呀呀说着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清楚。
「你想问我为什么没事是吧?」雷笑了笑,从后背衣服里掏出一个圆形的东西,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道:「因为我有护身符啊,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雷那在手里的,是一面银灰色小盾牌,上面坑坑洼洼尽是弹孔,但却依然保持结构完整,既没有被打穿,也没有破裂。这正是他前不久从克拉克手里缴过来的防弹盾牌,这东西坚韧异常,当时正面抵挡了他的狙击子弹,都没有损坏。
「嘶,这东西比防弹衣好用,可惜就是小了点。」虽然雷尽量让自己语调轻松一点,但嘴里不时吸冷气和脸上肌肉不自然的颤动,都已经出卖了他。事实上,在背后的防护盾被取下来的时候,一股积郁多时的血浆,就从那里不断淌了下来,血液已经猩红发黑,像一条涓涓细流沿着风衣下摆不断往下滴。
盾牌毕竟面积有限,有三颗子弹擦着它的边缘钻进了雷的后背,一颗撞断了雷的肋骨,一颗还差零点五公分就打进了肺部。
吉米二话不说,一把将雷扛起,背到了背后,急急忙忙往回走,好快点把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带回去治疗。
「哎,等下,还有那个家伙,把他也一起带回去!」雷指了指躺在尘土里的伊顿,对吉米说:「这个家伙也不算太重,劳烦你一起扛回去,回头我给你做烤肉吃!」
吉米看了看伊顿,一把提起他的衣襟,把他夹在腋下,带着两个不能动弹的家伙往山谷外走。这两个家伙分量不轻,扛在身上还确实挺沉的,不过吉米咬着牙往前迈步,走得稳稳当当,一点都没有颠簸。
庄园里,希尔瓦娜斯正焦躁地来回踱步,紧紧握着两只小拳头,不时转过头朝大门那边望一眼,嘴里念叨着:「怎么还没有回来?」
「喂,姑娘你别转圈了,转得大婶我头都晕了,」苏珊大婶从屋里推出来一辆餐车,在上面铺上了两层洁白的鹅绒被子,做了一个临时急救病床推到院门前,等着伤号归来。
「别太担心,雷少爷厉害着呢,好人大福大命,他不会有事的!」苏珊大婶轻轻拍了拍希尔瓦娜斯的肩膀。
「你不知道,这次他遇到了强敌,我看到他被子弹击中,被爆炸掀飞,他真的会死的……」希尔瓦娜斯拼命摇着头,眼圈通红。
苏珊大婶说:「没问题的,我把赖特这个家伙也喊过来了,他当了几十年屠夫,做外科手术也有一手,雷少爷绝不会有事的!」
一个短脖子肥墩身材的赤膊大汉,从庄园角落里的屠宰场那边走了过来。他头圆圆的一脸横肉,满身肥肉走一步抖三抖,肚子比水桶还大,胸前挂着一块满是血迹的白围裙,一手提着砍肉刀,一手握着剔骨刀。
希尔瓦娜斯睁圆了眼睛,不相信这样一个家伙能做什么外科手术,这架势恐怕是来宰肉的,不过她还是选择相信苏珊大婶,什么话也没有说。
过了十来分钟,一个黑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前方小路上,苏珊和希尔瓦娜斯赶紧推着急救车过去,把雷从吉米背后接过来,放到了车上。
「怎么这么慢,平时给你吃的肉都上哪去了?」苏珊大婶瞪了吉米一眼,厉声问道。
「诶,别吓到这孩子,这不怪他,扛着两个人呢,快不了!」雷拉住了苏珊的手。
吉米狠狠瞪了雷一眼,接着转身走进了庄园,不理会身后这几个人,他走到屋子里,把腋下的伊顿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回到了自己的钟楼。
「唉,那孩子怎么了,突然这么大火气,吃错药了?」雷唆了唆鼻子说道。
「吉米最讨厌你拿他当小孩子了,他的年纪说不定比你还大几个月呢,你该叫他哥哥才对!」苏珊大婶一边推着车往回走一边说。
「那没办法,谁叫他比试枪法老是输给我呢,谁本事大谁当大哥嘛!哈哈……嘶……」雷还没笑够三声,就痛得闭了嘴直吸冷气。
「你还好意思笑,看看这一身血,你差点就死了知不知道?」希尔瓦娜斯红着眼睛对雷娇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哽咽,两滴泪珠滚出眼眶,滑落脸庞。
「你眼睛里进沙子了。」雷抬手轻轻替女人擦掉了脸上的泪滴。
「你受伤了,别乱动!」希尔瓦娜斯两手紧紧握住雷的手,把它放回到床上。
雷很快被推到了屋子里,屠夫赖特正提着一个医药箱,在房间里等着他。
「喂,怎么是你这个屠夫啊!」雷一看到给他取弹头的人是赖特,头皮就忍不住发麻,连忙大喊:「你可别一时习惯动作,把我当牛给宰了啊!」
「取个弹头而已。」赖特打开医药箱,取出酒精瓶、刀叉、镊子和绷带这些东西,然后等着女人们把雷剥光,「无非就是动刀切肉!」
苏珊大婶把雷扶起来,希尔瓦娜斯为他月兑掉身上染满鲜血的衣服,月兑得赤条条的只留了一条裤衩。
「我的天哪,雷少爷你真是不要命啊!」两个女人看到雷身上密集的伤口,忍不住掩嘴惊呼。
「7枚弹头,13块炸弹碎片!」赖特只是扫了一眼雷的身体,就弄清楚了伤情。子弹分布在肩膀、背后以及右腿,虽然鲜血模糊,但弹孔都不大,因为雷已经控制肌肉紧紧包裹住了弹头,但那十几个手雷碎片,却在他身上切出了深深的伤痕,切口豁开皮开肉绽,显得异常狰狞。
这些弹片上残留着一些奇怪的物质,刺激着他的皮肤和肌肉,让它们僵硬坏死,难以收缩血流不止,雷身上的血,大多是这些伤口流出来的,那七颗子弹反而没有让他失血多少。
不过这些都只是皮外伤而已,只要把碎片取出来,恢复起来要不了多少时间,真正麻烦的是骨头上的裂纹、软骨肌鞘的损伤,以及内脏的震伤和错位,这些地方恢复起来就要慢得多。
「没有麻醉药,没有吗口啡,」赖特右手拿刀,左手拿一块沾满酒精的棉布,擦干净了雷身上的血迹,「我要动刀了!」
「来吧,小意思!」雷撇撇嘴,这次的伤势,在他的末世生涯里,还排不到前三。
赖特取弹头的速度,保留了他一贯宰牛的风格,快准狠,如庖丁解牛,他熟悉每一条血管的分布、每一条肌肉的纹理、每一条经络的走向。他面相凶残,神情始终麻木不仁,只是在刀锋切开皮肉的瞬间,灰色的眼中才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就好像饥饿的鲨鱼闻到了血腥。
「哐哐哐……」
弹头和碎片被一块块丢进了钢盘子里,就像下雨一样。
「弹头取完了,骨头你自己接好!」赖特的手术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就已经全部完成,他丢下刀和镊子转身就走了出去。
「喂,大叔,伤口还没有止血呢!」希尔瓦娜斯追出去喊道。
「用不着,他骨头硬着呢!」赖特头也不回。
希尔瓦娜斯狠狠跺了跺脚说:「这大叔也真是……」
她其实想骂点脏话的,可惜从小就没有人培养她这方面的才华,而且赖特的外科手术确实做得无可挑剔,他的手术刀切开的每一道口子,无论是长度、深度还是角度,都是恰到好处,没有多出一分一毫。
「大婶,我们自己来!」希尔瓦娜斯拿出消毒水给每条伤口都仔仔细细抹上了一遍,然后取出缝针的钩子和线,将那些碎片切开的长长伤口给缝上。她没有做过这个,但仗着平时缝衣服打补丁的熟练手法,她并不觉得自己做不好。只是当手里抓着那些翻开的皮肉时,她的手还是有些发抖,这毕竟是人的皮肉,不是衣服和布料啊。
「不用缝了吧,用不着啊!」身体里的异物都取了出来,虽然有些痛,但感觉轻松了很多。他这些外伤血已经止住了,恢复起来不慢,没有缝针的必要。
「不行,全都得缝上!」希尔瓦娜斯鼓着嘴,一针一针将那些绽开的伤口全都缝上了。她的手不再发抖,她感觉自己在雷身上扎进的一针一线,都好像小时候在为父亲绣手帕,所以做得极为认真,针脚细致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