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冷冽,大雪骤降。
嘉木关肃穆的黑色建筑被白雪遮盖,变得不再肃穆而是有些柔和。
站在嘉木关外准备冬祭的边关军士上下此时心中却没有任何柔情之意。因为在平原上来了三万铁骑!
青州边军由于常年呆在边军之中,对于皇权的敬畏感并不重,反而对边军之王的邵东华极为敬畏。
所以,即便二皇子唐启年摆驾而来,在没有军令下达的情况下,也没有人理会那三万铁骑,那位盛唐皇子。
这便是强大的青州边军,这便是边军之王邵东华的底气。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要说唐启年,即便是当今陛下也未必会走进那六万精兵组成的方阵之中。
然而,张小刀却说他要进去看看,这句话在此时此刻下自然显得荒谬的无以伦比。
张小刀并不觉得这件事情荒谬,敢于走进六万精兵组成的方阵之中,绝对不是无脑之举。
现如今邵东华的意图已经极为明显,盛唐将面临开国以来的最大危机。
这时,可以挽回这种局面的绝对不是他张小刀,只可能是陛下与先生捎给邵东华的那句话,所以这句话必须稍到,必须当面说出才显得有些分量。
当然如果话捎到了自己便会去死,他也不会去做这种蠢事,之所以想走进去敢走进去,是因为先生的那把九天之剑,还有身后的自家媳妇。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张小刀个人很想见见这位边军之王,很想知道青州侠军起义时他在做什么!
基于这些错综复杂的因素,张小刀决定走进六万精兵的方阵之中,看看这冬是如何祭的,看看那人是如何叛的。
唐启年在这时错综复杂的看了一眼不远处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白色棉袄的王洛菡。
王洛菡似乎听得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是轻声道:“想去看看,就去看看吧。”说完,便想起了龙眼城那一家的孤寡妇孺。
张小刀听到了这句话,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了背上的白玉弓,抽出了老青牛腰间箭筒中的一支箭羽。
就像在龙眼城之下一般无二,铁骑上的人儿注意到了张小刀扬起了弓箭,心中骤然一紧。
因为虽然情境仿佛相同,但这里的敌人却不是龙眼城上所谓侠军的乌合之众,而是放眼天下都是最强的军队—青州边军!
但唐启年没有阻拦。在场的盛唐大军便没有人有资格阻拦张小刀。
张小刀目光坚定的看向了满天飘雪的天空,扬弓放箭,箭簇划出一声凄厉的音啸,响彻这肃穆的大地之上。
这一箭同样不对人,也并不是对落满白雪的关卡城墙,而是似乎毫无目标的射向了天空。
但没有人敢于小看这一箭,箭簇打着旋转在半空中不知道刺穿了多少鹅毛大小的雪花,迅速的出现在了人们视野尽头的天空之巅。
只此臂力,便值得夸耀。但张小刀既然射出了这一箭,自然不是毫无目的。
箭簇在天空之巅不知是因为那上面太冷,还是因为风太凄厉,终于承受不住内在与外在的压力爆裂开来。
爆裂开来的箭簇内满含元气。箭体迅速泯灭在了这爆裂之中,磅礴的元气在天空中呈横向汹涌而出,形成难得一见的恒爆画面。
天际上飞速的流云被元气波及迅速变为了几道淡淡的袅袅炊烟,震撼着每一个情不自禁抬头仰望天际的边军儿。
邵宇道有些发呆。他与父亲邵东华已经来到了祭天台下,看着父亲抬头看去,他自然也是抬头看去。
他知道谁来了。他也知道射出这箭的人是谁,想起书院之中屈辱的下跪,他没有任何怒火,因为恐惧。今天再见这一箭,更没了心中那仅存的一点怨念。
当然,他很期盼张小刀走进边关之中,那样的话他会加倍的羞辱他,让他生不如死。
可他却看不懂眼前的局势,既然不敢进来,为何还要射出这一箭?
他身边身材魁梧的足足比他大了三个号的父亲却在这时道:“好箭,很聪明!”
邵宇道不明所以,而实际上在场的人也只有少数人明白张小刀为何要射这一箭,因为他要告诉他的老师他在这里。
一旦那位叫做先生的耍剑先生感觉到他在这里,便可以随时像在大顶山一般,降下九天之剑!
张小刀射完这一箭后,将白玉弓背起。
唐启年也明白如今能够挽回局势的只可能是那句话,但还是道:“我是在不希望你进去。”
张小刀道了声:“看看呗。”
唐启年沉默了片刻,异常郑重的道:“我不会放下你不管。”
张小刀微微挑起眉头,明白唐启年这句话的分量,无论真假值此之际能够说出这句话,已经足够重情重义,他可不想看到三万铁骑与六万精兵厮杀的震撼画面,便道:“放心,如果他早就打算好了与盛唐彻底翻脸,那侠军便不是侠军了。”
“也对。”唐启年点了点头,张小刀拍了拍老青牛的肥硕**。
老青牛翻起了白眼,心想着老母牛还没等到,眼看自己可能被千刀万剐,早知道当初跟拓拔烈多好,至少他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月复诽归月复诽,老青牛最终还是喷了喷白气,心想着为了老母牛,鬼门关走一遭又如何,便迈动了蹄子。
老青牛的步伐很是,似乎生怕自己的来到引不起人们的注意,所以扭动臀部的幅度大了一些。
张小刀面目冰冷,骑在老青牛的身上直视着今年扩建了一番的华美祭天台。
人们注意到了张小刀的月兑离盛唐大军,孤身来到六万边军身前的画面,有些人心中微微赞许,有些人则不屑一顾。
在张小刀的瞳孔之中,随着画面的拉近,他的心脏便紧缩一分。
远处看六万青州边军不过天地间的一角,但当近距离看时,却只能看到这些盔明甲亮的边军充斥在瞳孔中的全部。
这些边军随时都可以亮出兵器向他刺去,而即便他们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屹立在原地,那种气势也会压得让人呼吸困难。
然而,老青牛没有止步,张小刀也没有临阵退缩。
率先抵达是最外围的边军方阵,左右两侧的边军儿都不禁的瞥了张小刀一眼,张小刀虽然目光向前,却也感觉到身体随着心脏不规则的跳动越来越紧绷。
方阵之中的边军,手持银芒长枪,虽身未着重甲,但杀气却似乎写在脸上。
强大的军队必然骄傲,他们无法忍受张小刀敢于走进方阵之中,但强大的军队也必然纪律严明,没有军令他们便不会动。
当张小刀穿过两座方阵的中央通道,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蹄印时,天地间的所有声息在他的耳边清空。
这是一种专注的状态,这种状态会让张小刀摒除杂念,心无旁骛。
他现在必须要这样做,不然他觉得自己的胆子会在这边军阵营之中被目光戳破。
邵东华与一众青州边军大将此时也停止了一切动作,他看着那面目普通的青牛少年笑了笑,在祭天台的石阶上坐了下来,用左手撑起了自己的下颚,目露一丝趣味。
见邵东华坐下,一干将士齐齐的站在了邵东华身后,没有亮出武器,只是与邵东华一般看向了方阵之中笔直前行的青牛少年。
邵宇道目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恨不得现在劝说父亲杀掉张小刀,只是他明白他成年之后在父亲的眼中便不如一坨狗屎,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嗒,嗒。”的声音在六万青州边军之中极有节奏韵律的响起,张小刀看到了不远处祭天台着便装身材伟岸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
这表情很奇怪,说不出的复杂,因为在他预想之中的刀疤卷毛似乎应该是粗人一个,但现在看来虽然邵东华拥有他预想中的魁梧体格,但双眸中闪烁的玩味,绝对不是一个没有智慧的人。
而这样文武双全的人,自然是天底下最难缠的人。
老青牛的眼眸左看看又看看,只是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只看到近似相同的风景,它开始怀疑这些边军儿是不是都是假的,要不然为何可以如此不动如松?
想着这个问题,老青牛便‘哞’的一声叫了出来,在这样绝对安静的环境下,顿时引来了数千道目光。
老青牛一见这些人眼珠会转,便知不是假的,立刻不敢再叫,心中想着为了老母牛,为了老母牛,坚定不移的向前前行。
穿过了重重边军方阵,张小刀终于在天空飘雪最为剧烈的时刻来到了祭天台之下。
他抬起头,与边军之王邵东华对视。
目光交错,没有复杂,只有赤/luo/luo的敌意,邵东华开口道:“胆识倒是不错。”
近百位上将在邵东华的身后露出了赞许神色,边军从不吝啬称赞,即便是敌人,但只要表现出了某种珍贵的东西,他们便觉得这称赞值得。
张小刀没有回应邵东华的话,开口也没有说出陛下与老师让他捎的话语,而是沉重的道:“我来自边军!”
……
元启十八年,入冬。
青州嘉木关祭天台之下,张小刀对边军之王邵东华毫不客气的讲述了自己的来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