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和七十三年,北阳王朝
“启禀王爷。”一黑衣男人单膝跪地,双手恭敬地在面前拱着拳,“圣女至今尚未苏醒,宫中已然现,现已于全城张贴出悬赏令、”黑衣男子的声音很低,呼吸很稳,都如同石头入水,沉闷有力,必是个习武之人。
“哦?”
顺着黑衣男子的脸往上看,便能看见堂前的男子,细冷的月光掺着跳跃着的烛光,映到这男子的脸上,顺着好看的轮廓流淌着,月光滴落在他的银袍上,绽放出一朵朵莲花。
曾有人说,当世女子嫁郎,不求郎是他,但求像他一二分。
曾有人说,当世武为官,不求功劳过他,但求有他星星点点。
曾有人说,当世夷狄最怕,不是那千军万马,但怕千军万马前的一个他。
曾有人说,天下双杰,理应只有一个他,那人,不过凑数罢。
那人便是他——北阳王朝那轮最耀眼的骄阳——晋阳王,沈玉成。
沈玉成用指点开茶盏上沾着的茶叶,“还未醒?”不屑的声音清冷的很。“这个妖女。”沈玉成抿了一口手里的茶,语气依旧平淡。
“王爷请看。”黑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折起的黄纸,呈到沈玉成面前,然后又退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如玉的手指拈着那样滥制的纸,显然是那样的违合。
沈玉成打开那张纸,一副模糊的画像,下面赫然写着通缉令三个大字。
以通缉女贼的名目寻这妖女,意料之中。
沈玉成仍如那堂外的玉兰花一样的安静致,不污不垢,淡其浮华。
“属下李铁,启禀王爷,奉命来请王爷去趟旁院。”一个铿锵的声音,打破了堂内外的安静。
“哦?看样子是醒了、”沈玉成的眉毛轻挑,“走,去看看。”说罢,袍子无风微响,跪地的黑衣男子也起身,跟着走出了屋子。
“这是……成功了吗?”阿乔勉强的合上张开的嘴,想保持她高贵冷艳的开场。她想象过很多种自己醒来的可能。自己可能会在什么荒郊野岭醒来,旁边有个农夫农妇的爹娘。也有可能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屋子里醒来,旁边有着做大官的爹,告诉她,明天要嫁给谁。这才是穿越女**的正常逆袭之路啊!
可是……这丫头奴才跪了一地的场面……
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如狼似虎的看着我!!
阿乔不堪示弱的回瞪着。不要以为你们眼睛多我就会输!我瞪!
一炷香后……
“好吧,我输了……”阿乔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你们可不可以先起来。”阿乔看着那一地的人,对于她这个在五星红旗下长大的新社会好少年来讲,真心是有些不能适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当不惯主子的贱命……
“奴才遵命!”整齐划一的动作声音,原本跪得整齐的人们,此时变得……站得整齐。
阿乔感觉自己的嗓子实在是干的难受,声音都沙哑的难听。
“可不可以给我点水。”阿乔对着离着自己最近的一个下人说道。
“奴婢遵命。”小丫头委了委身,行了个礼,便一路小跑去给阿乔端水去了。很快就拿了回来。
“谢谢。”阿乔接过丫头手上的茶杯,碰到鼻子前闻了闻。
嗯,真香。
阿乔把茶凑到嘴边,正准备一口而尽的时候……
“王爷架到~~~”门外一个声音传来,阿乔的茶停在了唇边。
刚刚站起来的男男女女又一次扑通扑通的跪了一地。
阿乔一仰头,茶就都进了嘴,咕咚一声,浑身暖洋洋的。
满意的点点头,阿乔看向下人们犹如朝拜神明一样朝拜的方向,
最先入眼的,是双镶了翡翠的靴子,顺着靴子往上看。切,显摆你是大长腿吗。
阿乔在心里偷偷的鄙视了一下,又继续往上看。
当看到脸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忽然有一种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好似那秋雨打在水面上,有丝冰冷,又泛着那一圈一圈的涟漪。皓月在那人的身后,竟有些像是与他浑然一体的光环,有了些许的失色。
切,还真是个好看的男人。
女人都喜欢拿眼前的人与自己的前任或者现任男友做对比。好吧,虽然阿乔没有这一干男友,但她可是有一个连的相亲对象啊。但是……
阿乔转念一想。
这有可比性吗!!!输了……彻底输了……
沈玉成一进门就看见了床榻之上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的女人。那像是审视这街边什么物件的眼光,随便的打量着自己,还摆出那种唏嘘的表情。厌恶的偏过了头。
“都下去。”
话音一落,地上的男男女女便做鸟兽四散状,分分钟清场。
屋中只剩了他她二人,静悄悄的,能听到屋外的风拂过水面,吹颤了莲花几瓣,吹跑了水蚤几只,能听到屋里灯芯燃烧的声音。
噼里啪啦的。
“妖女、”沈玉成盯着阿乔,看了半天,忽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佯装落水,你以为你骗得过谁?”沈玉成冷笑着,背过身,对于那张令他厌恶的脸,他真的是一秒都不想多看。
妖女?这里没有别人,那应该就是再说自己,阿乔努力的保持沉默,少得可怜的信息量,真的让她无法进行多么深入的分析。
阿乔偏头一笑,没去看那人站立着的方向,冷哼的一声却是传进了沈玉成的耳朵。
“你以为你诈死,就可以破坏平衡,令我与太子dang(三声)撕破脸吗?”沈玉成转过身,灿若天狼的眸子步步紧逼着女子。
那目光犹如千斤巨石,如同逃不开的梦魇,就算阿乔没有与他对视,都感觉到了那来自不远处的压力与寒气。
这份感觉好像是阿乔曾经遇见过的猛兽一般,那是一种桀骜不驯而又深沉内敛的野性。
刹那间,沈玉成化作一道银色的幻影,来到了阿乔面前,身后还有着一道道残影。
阿乔想揉揉眼睛,这难道……瞬移?!来自古代的王爷会瞬移?!
并没有给她揉眼的机会,瞬间冲到阿乔的面前,瞬间掐住了阿乔的脖子。
就这样,阿乔生生的被拎了起来,跪在床边。
沈玉成很高,跪在床上的阿乔勉强可以和他直视。
阿乔的手盘在沈玉成那紧紧捏着自己脖子的手上,男人的虎口处有着薄茧,那是握兵器的手。
沈玉成掐住阿乔的力气很大,双目盯着阿乔。
阿乔咬着牙,尽管视线已经模糊,尽管窒息的感觉让她想把面前这人揍翻在地,但别人可能不知道,她自己却知道的很。
她现在这副身体,弱的很,力气什么都没有。怎么办,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阿乔松开一只手,快速的打向男人的关节处,那一瞬间,阿乔得到了珍贵的空气。
可是,还不等她贪婪的吸上一口,脖子便又一次被人捏紧。手指快速的收紧,越来越紧的捏住阿乔。
沈玉成的双眼微眯起来,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他在想些什么。
“木饶岁。”沈玉成的声音依旧清冷,阿乔可以听出来他的怒意。
下一瞬间,沈玉成的眉眼有些舒展,眼睛也不想刚刚眯的那么紧,却还是那般的冷厉。
“说,你是谁。”清冷的眸子透出森森的寒意,毫无保留的投射向女子。
此刻,阿乔觉得,似乎下一秒,她就可以往生,因为她知道,那是真实的杀意,不是花架子,不是吓唬她,那是真真实实的杀意。
可是她仍旧瞪着男子,秋水般的眸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和,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猫,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已经准备好了她的爪子,随时准备对着他的脸,挠上那么一爪子。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警告你。别惹我、”
不知怎么的,男人从那双眼睛中,看到的没有恐惧,没有绝望,有的只是倔强,无畏。
那女人的懦弱去了哪里,这挑衅的目光让沈玉成没来由的暴躁。
“哼。”阿乔的额头上爆出根根青筋,闭上眼睛,牙齿狠狠的咬紧又松开。
不屑的笑。
阿乔咧着嘴,忽然,双手向前伸去,抓紧了沈玉成的衣领,在手心里一捻,一用力,两人的距离便瞬间缩短。
此时,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一掌。阿乔能看见沈玉成下颔上的胡茬。
阿乔笑的狰狞,沈玉成的脸冷的滴水。
“木饶岁,”手中攥着沈玉成的衣领,捻的都是褶,“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木饶岁。”
木饶岁的气息喷在沈玉成的脸上,那般的炽热。
沈玉成的眉毛轻轻颤抖着。
“哼哼。我也警告你,别惹我、”夜色中,女孩笑的狰狞,宛如那来自黑暗世界的夜叉修罗,眼中的光芒是勇敢无畏的,灼的他难受。光芒如同实质的岩浆,落在他身上的每一处。
他肯定,面前这个女人,绝不是木饶岁!绝对不是!
“不要挑衅我,说,谁派你来的!”沈玉成没有去管那攥在自己胸口的手,没有理会那道道灼热的目光。“否则……”
“否则什么。”木饶岁并没有一丝收敛,反而笑的更欢了。“杀了我?”
女子的眼角眉梢充满了对男子的不屑,那眼光,如同在看一头傻狗。一头只知道傻叫的傻狗。
“你以为我不敢?”
对视着那双眸子,为何不见混浊?那双手,为何这般坚定有力?
被抓着的他并不是害怕,只是惊异,惊异于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似乎是换了一个灵魂,因为,他看见的,是来自灵魂的耀眼与灼热。
“留下我,你不会后悔的。”木饶岁的眼,因为缺氧,已经充足了血丝,看起来确实是有些狼狈,但是在气节方面,她相信自己会是绝对的赢家。
似乎是看透了木饶岁那胜券在握的表情,沈玉成的眼眨都没眨,可却是笑了。
“来人,将人关入地牢。”
沈玉成松开木饶岁,还不等偷出时间多整理自己因为缺氧而疼痛的头,那纤细的身体就已经被不知何时进来的侍卫像拖麻袋一样拖下了床,拖出了房。
离那男人越来越远,男人的身影越来越小,可那双如塞北黄沙般淡漠的双瞳,却在黑夜中向她射出寒芒。
他根本懒得掩饰自己的不屑与嘲讽。
女人,你可知道,本王最讨厌的,便是被威胁。
沈玉成的瞳孔骤然收紧,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房间中,独自散冰冷。
“嘿!”拐过花园,木饶岁左右瞄瞄。
月黑风高,下黑手的最佳时间。
她当然不会放过。
一拳便打在了那抓着她的侍卫肚子上。
可是……她在风中凌乱了……真的凌乱了……
“老实点!”侍卫一巴掌拍下抵在自己肚皮上的拳头,两个铜铃大的眼睛狠狠瞪了木饶岁一眼。
“那个……是……侍卫大哥走慢点,我夜盲,夜盲,呵呵、”木饶岁拳变掌,拍了拍侍卫的肚皮。“我就看您衣服脏了,给您拍拍。”
“老实点,快走!”
木饶岁点点头,手臂依然被侍卫紧握着。
老天!老子的攻击力呢!老子的爆力呢!老子的实践能力呢!你是把我的各种优质能力都变成想象力了吗!此时的木饶岁心里如同被千万只草泥马欢月兑的驰骋而过。
走了挺长时间,眼前的景物越来越少,与府里的富丽堂皇不同,现在的这里,似乎是一个被遗弃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牢,跟局里的待遇比差远了。
木饶岁脚尖碾了碾脚下湿滑的青苔,闻到了一股腥味。
“额……”木饶岁还在心里碎碎念的时候,身旁的侍卫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拍进了她的嘴里,又一抬她的下巴,咕嘟一声,就咽了什么下去。
“你干什么?”木饶岁诧异的盯着侍卫,胳膊一甩,想要甩开他。
难道是毒药?老子刚来第一天就要被毒死?!
木饶岁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先前沈玉成的脸。
我靠,那个表情果然就是得不到就毁掉的表情啊!!
“王爷吩咐。”侍卫连看都没有看她。
“王……”八蛋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一股无力就从脚下开始蔓延,身上的力气似乎是开了闸的水,四处散去。
腿一软,木饶岁便差点像一滩泥一样,摊在了地上,还好旁边有座假山,指甲扣进岩石的缝里,维持着站立。
木饶岁的脸有些苍白,不似头顶月色的银白,原本刚刚才苏醒的她本来就不在状态,这样一来,逃跑无望。
晋阳王……晋阳王!木饶岁在心里反复念着,本以为你至少算是个正人君子,竟然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千万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千万不要!
“王爷吩咐的,可不止这些……”声音被拉的老长,那侍卫的眉目竟渐渐变得狰狞,瞳孔急速缩小,眼眶急速的放大,双目几乎要跳出眼眶。
附近的鸟扇了扇翅膀,飞了。身后的树摆了摆枝干,落了。宁静的的夜晚木饶岁的心跳并不平静。
她看清了眼前人的杀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无力的她最多也只能依靠着假山,向后慢慢蹭着。废了所有的力气,也不过后退了两寸罢了。
无济于事。
“拿命来吧!”趁着那侍卫冲过来的当,木饶岁靠着假山,转了个身,同时依靠这旋转产生的力,扔出了手中那假山上的碎石。
保佑!要砸到啊!
咣当,石头落地,本就不大的石头还是碎成了几瓣,了无生机的碎在刚刚被木饶岁碾过的苔藓上,与那片同样了无生机的苔藓一灰一绿,苍白的彻底。
很可惜,没有命中任何关键部位,只是蹭歪了那人的髻。
一头青丝披散而下,其中还很明显的夹杂着几根银,倾在那侍卫,不,应该说,是那女子的肩头。
夜色很黑,借着淡淡的月光,木饶岁能看见那女子的瞳,她的眼神很冷,不夹杂着一丝情感,甚至有些空洞。假撤掉了她的人pi面具,露出了她眼角那血色的杜鹃,鲜红刺眼的杜鹃从眼角延伸到嘴角,栩栩如生,那杜鹃似是在啼叫着,啼唱着凄美的歌谣。
不知何时,女子的手中出现了一把短刀,木饶岁认识那刀,从前,她曾在西部见过的一把刀,那里的人们告诉她,传说这刀是一个古老的民族传下的,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族,究竟有着什么人。整个部族留下的,不过是那么一个支离破碎的传说,还有一种这般残忍到极致的兵器。
木饶岁的脑海中出现了当时仅仅是一刀,就被勾出了整条肠子的战友。
“既然,被你看见了,那你是必须死了。”女人说话的同时,刀子就举在她的嘴边,伸出了猩红的舌头,舌忝舐着刀刃。
“哼,反正,你本身就是要死的。”这女人笑的妖媚,衬着眼角的朱砂杜鹃,更是致命。
“我们有恩怨?”木饶岁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把刀,她甚至这刀的威力,正因为知道的清晰,她选择僵持。
女子摇摇头,“没有、”同时在一步一步紧逼着木饶岁。
“那为什么杀我?”
“有人花钱买你的命,我便收钱拿你的命、”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女子已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