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警局做完笔录,西弗勒斯·斯内普浑浑噩噩的走回蜘蛛巷尾,熟练的穿过那些十年如一日存在的臭水沟,迈过那些衣衫褴褛面目凶恶的醉汉,在邻居或同情或鄙视或厌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回到自己的家。
母亲已经被蒙上白布单带走,那个男人……也已经去了警察局。门前还有几个警察在向邻居问话,屋子里面还有几个魔法部办事员假扮他的亲属同警察纠缠。斯内普觉得身体里好像有无数人在拉扯着他,无数的声音在他的大脑里面叫嚣着什么。
“你不是我儿子!你是恶魔的孩子,滚远些!”
“别打他,求你别打他,他是你的儿子!”
“西弗,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做朋友呢?”
“斯内普,那些肮脏的麻瓜没有活下去的权利,看看他们都对巫师做过什么?折磨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鼻涕精!记得离莉莉和珊妮远点儿!恶心的东西!”
“西弗勒斯,你这一脸的纠结是怎么回事?上个月咱们熬的魔药没买出去吗?”
……
啊——
斯内普心中有一个小人,在疯狂的喊叫,在疯狂的四处奔走却无处可去,在疯狂的想要拉住任何……任何一个人给他哪怕半分钟的依靠。
斯内普忽然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低着头,看不清情绪。
没有人,从来都没有人。从他小时候就只有他自己。白天的时候躲起来看着莉莉,到晚上躲在角落里看父亲殴打母亲。刚刚上学,白天躲着格兰芬多那几个白痴,到晚上躲着那些比格兰芬多更狠毒阴险的找自己麻烦的斯莱特林。现在呢……躲着莉莉不让她看见自己同斯莱特林们欺负麻种学生,躲着斯莱特林不让他们知道自己找莉莉……
其实他斯内普的人生其实就是一场笑话吧,没有任何意义。
头痛欲裂。
“那个,我在隔壁街区看到一个貌似比较不错的咖啡馆,要去么?我请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上方响起,斯内普不敢相信的抬起头,逆着光,他看见那个皮肤白皙到透明,镶嵌着碧绿宝石的脸庞正看着自己。
一瞬间的迷茫。
那一瞬间,斯内普恍惚间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看着眼前轻轻扬起的黑色发丝,斯内普忽然感到一些嫉妒。是,嫉妒。同他一样都处在夹缝当中,珊妮却活的比他要从容。
带着一脸的僵硬,斯内普站起来跟着珊妮走到她所说的那个咖啡店。
“两杯焦糖玛琪朵,还要两块……唔,布朗尼,谢谢。”珊妮把菜单还到服务生的手中,然后向后一靠倒在沙发上面,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外面的街景。
今天阴雨,路上的行人无不穿着暗色调的风衣匆匆的行走着,带着大都市惯有的冷漠。其实巫师跟麻瓜也没有什么区别,捧高踩低,趋炎附势这种事情在哪里都有,排斥外族更是常见,除了麻瓜爱情小说,珊妮多少有也读过一些别的麻瓜书籍,所以对麻瓜的认识也不像其他纯血巫师那样平面。她只是觉得,抛开在生存方式上的不同不说,人性方面上,大家都没什么区别。
好甜!
斯内普拿起咖啡,焦糖浓郁的甜味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斯内普皱着眉头,抬头看着珊妮,她正看着外面的阴云发呆,显然已经忘了面前还有一个需要安慰的人。
不过这样也好,斯内普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安慰,尤其是一个出身高贵条件优越的大小姐。如果珊妮像邻居那个大婶一样向他表示出同情和怜悯,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甩一个最恶毒的咒语过去。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无言的坐着,斯内普一口接一口的喝掉了那被甜死人的焦糖玛琪朵。咖啡热腾腾的从口腔一路下降直到胃里,留下一路的炽热。
其实有时候,对于斯内普这样骄傲又自卑的人,这样略显的漫不经心的陪伴或许更会容易接受。珊妮知道斯莱特林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更知道斯内普自尊心高涨到吓人的背后藏的是什么。刚刚站在斯内普家门口的半个小时,足够珊妮从街坊四邻那些或幸灾乐祸或同情的口气中的知事实的真相。
斯内普先生常年的家庭暴力,贫穷和酗酒,斯内普夫人被虐待了十几年,然后在今天被活活打死。
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珊妮想直接走掉,她很明白斯内普一定不想见到她。但是在要走的那个瞬间,目光越过来来往往的人,视线落到那个抱着头蹲在地上的男孩身上,珊妮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然后走了过去。
两个人这样坐着,一直到天完全的黑下去,珊妮付过钱,然后陪着斯内普往回走。此刻警察和魔法部的协调员应该已经把事情办完了吧。珊妮望着天空,如此想到。转头看看一脸木然的斯内普,珊妮叹了口气。
“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告别时,珊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没话找话的说。
转身,准备离开,却忽然听见斯内普说:“珊妮,我突然不知道……”
回头,珊妮看见斯内普目光中的茫然一点都没有消散。
“我不知道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斯内普的目光稍稍聚焦了点,看着珊妮,说:“她死了,我竟然有种解月兑的感觉。”
说话的声音带着不由自主的颤抖,珊妮蹙眉。
“我不该有这种感觉的不是么?”斯内普的声音细若蚊蝇:“我像布莱克说的那样拼命巴结斯莱特林那些愚蠢贵族不就是为了得到权力和财富,然后让自己和她摆月兑这种卑微而鄙陋的生活么。可为什么她死了,我反倒松了一口气呢……”
珊妮转过身来,看着斯内普茫然的双眼,声音淡淡的说:“这些年她过得怎样你知道,也许你在为她松了一口气。”越过斯内普,珊妮看向那个满是酒味的房间,说:“她自已也一定觉得解月兑了吧。”
“至于活着的意义这种高深的事情,以我目前肤浅的认知就不发表任何见解了。西弗勒斯,你把自己逼的太累了,那种传统的斯莱特林家族的处世哲学会让人觉得有很多的束缚,而现在的局势又……也难怪你会觉得茫然。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
“所以你也觉得我不该跟‘艾弗里那样的虫子走的太近’?”斯内普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说到。
面对突然变得尖锐的斯内普,珊妮有点头痛的说:“西弗勒斯·斯内普,我从没对你说过‘该’或者‘不该’,问题还是在于,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不要到最后你丢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接下来,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中间一片吓人的沉默,天渐渐的黑了,珊妮身后总是有醉汉拎着个酒瓶晃晃悠悠的走过,目光猥琐的看着这个衣着得体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漂亮女孩。
“我知道了,珊妮。”好久以后,斯内普低声说。
珊妮微微笑了笑,然后蓦地上前,抱住了斯内普。
带着一点淡淡的薄荷的味道弥漫在斯内普的周围,斯内普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珊妮的心跳声不是那么有力,却还是隐隐的传来,斯内普闭着眼睛,感觉缠了自己一下午的头痛渐渐的好了。
谢谢你,珊妮。
这句话在斯内普的心底出现,但他却没有真正的说出来。
但珊妮是知道的。
当十几年后西弗勒斯沉默的抱住珊妮,以同样的方式给予安慰的时候,珊妮也在心底说了同样的话。
嗯,其实我一直都是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忽然对教授有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