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人口简单,梁老汉有一子一女,女儿嫁到别的村子去了。儿子娶妻后带着老婆在镇上做小买卖,一个月也难得回来一次。孙子狗蛋跟着在家里。
家里平时就三个人吃饭开销。日子倒还勉强过得,不过遇上这样的灾荒年岁自然也紧巴巴的。
梁老婆子在厨下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最后端上桌来两个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的小菜,一钵野菜汤,倒烙了十来个灰蒙蒙的小饼。
茵陈早已饿得发晕,见了这些虽然不堪的食物,可也不住的咽口水。
梁老婆子请他们吃,景天再三谢了,狗蛋也想吃,被老婆子拉开:“你才吃了多久,又饿呢?”
狗蛋只好放弃,眼中却是不舍。
茵陈觉得口渴,先喝了一口汤,一股苦涩的味道,实在有些难以下咽,包在嘴里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吐掉。再去看景天,却见他若无其事的吃着桌上的东西,倒一点也不挑剔,心下佩服的紧,后来只好直着脖子将汤咽下了。其他两样食物自然也没什么食欲,因此就不吃了。
景天忙问:“你不饿么?”
“不饿,大爷自个儿吃吧。”
景天心想大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怎么可能会不饿,心想必定是嫌弃眼前的东西不合口胃,不过他倒也不十分勉强。自己胡乱的吃了一点,剩了大半。
这里梁老汉和景天闲话,狗蛋也跑来要和茵陈玩,茵陈嫌弃他,一直不肯和他说话。狗蛋只好一人乖乖的躲在角落里不做声。
“年轻人路过我们村,是要去哪呀?”
由于口音问题,景天张着耳朵细细的听了好一阵,又连带猜,才大致知道梁老汉问的什么话,便含笑说:“回高跃的家种地去。”
“种地,不是听说你是什么太医院出来的吗?那可了不得,可是供奉内廷的人。怎么会回去种地?”
景天苦笑着道:“时运不济,惹上了麻烦事,太医院也呆不下去了。只好灰溜溜的回家去。”
梁老汉听说便连声哀叹:“哎,可惜了,可惜了。见你年纪也不大,又带着个儿子。不过好在有一身的医术,倒也饿不死人。只要有本钱,去城里盘家铺面开个药房给人问诊卖药也能过活。”
“儿子?”景天看了看茵陈忙摇头笑道:“这不是儿子,是个小姑娘。是半路上跟来的,也准备带她一块儿回高跃呢。”
茵陈却撇着嘴,脸上有些不大高兴。她真的那么像男孩子吗?不过就是挽着粗粗的辫子,穿着蓝布衣裤,不像是女孩子的打扮而已。可她面貌还是女孩子呀,真是上了年纪容易看走眼。
狗蛋听说茵陈是个女孩子,连忙跑开了,再也不来招惹她。
景天正和梁老汉说着话,茵陈乖巧的站在身后。可是却突然就倒在了地上,倒把景天唬了一跳:“茵陈,你怎么呢?”
又去模她的额头,并不烫呀。又忙着去掐虎口,探得呼吸平稳了些,才稍许放了心。梁老汉见状也是惊慌,心想好好的一个小丫头,怎么突然就倒地呢。又忙让老伴收拾了床铺。景天抱着茵陈进了里屋,让她躺好。接下来细细的给诊断。
茵陈身子很是单薄,连日的赶路,吃不好,住不好,新病旧病,让她有些不堪重负。还是倒下了,幸而有地儿落脚。
景天看自己的褡裢时,需要的药已经不剩下什么。据说这里到镇上的医馆还有十来里路,便决定出去看看能不能采到什么合适的药。他要给茵陈治病,再有梁老汉的腿伤也需要敷药,出去走走,运气好点说不能就有收获。
景天向梁家人借了锄头镰刀背篓之类的工具,可他不识路,再有这个村子排外。梁老汉便让自己的孙子狗蛋给带路。
走之前,景天向梁老婆子拜托,让她注意茵陈的动静,又吩咐有什么不管是高粱米还是小米什么的给熬点米汤。毕竟刚才茵陈没吃什么东西,不病倒才怪。
梁老婆子答应了。
这里景天领着狗蛋出了门。不远处倒有处不算太高的山丘,或许是连日干旱的关系,感觉不到郁郁葱葱的样子。景天犯了愁,心想年成不好,草药也不好长。
狗蛋带着景天去山上转了一圈,什么茜草倒找到了一些,藿香什么的,生得又细又弱,叶子枯黄枯黄的,应该不影响药效。不过他倒是发现了有几株不大起眼的大青叶隐于野草中,连忙割了些。狗蛋心想这些树叶呀草的,当真能治病?不免有些好奇,忙问:“这些人吃的病就好呢?”
“不然呢,药不都是这些么?”
狗蛋觉得很是有趣。又指着那些采来的药做什么用,景天心想小孩子好奇,不过他倒一一的说了。
狗蛋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又问:“什么都能拿来做药吗?”
“只要有药性就行,草呀,树根,果子什么的。就连人的头发、鸡蛋壳之类的也能入药。不过你不懂得药性,也不会辩证,可不能胡来。”
“哦。”狗蛋依旧一副惊奇的样子,黑漆漆的双眼里还带着几许的崇拜。
出门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眼见着斜阳西垂,估模着时辰也不早了。村子里有些住户已经升了炊烟。景天便只好回去。虽然他想要找的药好些没有,不过搭配一下也能勉强救救急。
梁老婆子给熬了大半钵的小米粥,不过那粥能照出人影来,称为米汤似乎更合适一些。茵陈还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样子,脸上一点颜色也没有。这般情形倒让人觉得可怜,好在已经转醒,梁婆子喂了些米汤,也略微的有了精神。才好了点,茵陈便要找景天。
梁老婆子道:“你才晕倒了,安心的躺会儿吧。”
茵陈以为景天扔下她自个儿上路了,便坚持着要出门去找他。梁老婆子按住了她:“你一个外地来的小姑娘瞎跑什么的,和你一道来的那个人已经出门去给你找药了。”
茵陈直到看见了院子里栓着的骡子时,紧拧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来。
当徐景天和狗蛋踏着一地的夕阳回来时,茵陈一脸的欢喜,很想立马跑到跟前去。只是身上软软的,跑也跑不动,只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徐大爷!”
“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好在你总算醒了。”景天的语气竟是温和,虽然还带着一丝责备。
“不要紧的,我已经好了。”
“哪里好了,你就安心的养着吧。”景天说着便将背篓放了下来,还要赶着去配药,制药、熬药。狗蛋倒主动的帮着扛了锄头,或许是不知如何和女孩子说话,见了茵陈依旧满是别扭,紧闭着嘴巴,不曾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