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陆两家依旧来往不断,不过那些流言久了,也就渐渐的消散了。
过了秋天后,地里的活也不多了。来请景天帮忙的也慢慢少了起来,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景天将更多的心思花在了药材上。再加上天气变冷,冬天容易犯病,时常来请景天出诊的人也多了起来。
立冬后的第三天,景天想着趁着还不算太冷,兴许还能上山采些药回来。便吩咐茵陈看家,自己拿了锄头镰刀,背上了竹篓打算再上山去。
茵陈却起身说:“大爷,我和你一道去吧。”
景天有些纳闷:“山势陡峭,我不放心带着你。”
“大爷总这样说,那些山又不是没爬过。我和你一道,也能更好的分辨那些药长什么样。你教了我这么多,总得有用武之地。”
景天心想,她倒越发的伶牙俐齿起来了,明明刚刚相遇时开装哑巴,此时的茵陈和当初那个走投无路的小孤女真是大相径庭。又见她说到如此份上,只得允准了。
茵陈欢欢喜喜的拿出昨晚就准备好的干粮和水壶。景天见她早有准备,不免一笑,这小妮子心思忒多。
给房门上了锁,家里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茵陈还是有些不放心,又特地跑到涂家,和莲心交代了,让她帮忙看着。
这一大一小出了门,茵陈穿着平日里的黑布鞋子,脚步愈发的轻快,走着走着都快蹦起来了。瞧着她如此高兴,连带着景天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初冬时节,田野里稻谷早就收割完了,留下些稻茬,四处可见稻草垛子,更有麻雀飞来飞去觅食。微风阵阵,的确是个外出的好天气。
“大爷,前天涂伯伯说张屠户家有几块地要卖,你说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去看看,问问要多少价钱。买来自己种也好呀。”
关于张屠户家卖地的事他也听说过了,如今地可不好买,只怕便宜不了,便道:“买来种什么呢?”
茵陈笑道:“地里能长什么就种什么呗。小麦、大豆、玉米、稻子什么都行,要是觉得这些麻烦,还能种菜,只要照顾得好了,还能拿到集市上去卖。”
景天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我在家砍菜,你去集市上摆个小摊儿。你胆子够大吗?”
茵陈笑眯眯的说道:“这需要什么胆量,别人怎么卖我也怎么卖。要是不行,不如颠倒过来,我在家收菜,大爷去卖也一样。”
景天却说:“我想开个药铺,不想做个菜农。”
茵陈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回头和景天道:“那我们买来种药吧。”
“种药?”
这个景天可从来没想过,心想那些草药虽然不好寻,但山上有的是,何必自家引种。
“是呀,种些稀罕的药也好,寻常的药也好。不用每次都去爬山采,大爷每次出门我都不大放心。再说又不一定每次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空手而归的事也多了。只要照料得好,说不定比山上采的还管用。”
茵陈稚女敕的话语倒是启发了景天,一时默默无语,又估算了下自己能拿出来的钱,买地的话还差多少的缺口。只怕也是紧巴巴的,毕竟还要过日子,好不容易存了些,这一去又要下苦力的去挣。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加上茵陈言语娇俏,景天倒一点也不觉得寂寞无聊,很快的就上了座山岭。
两人便一起留意隐没在树林和草丛间有用的草药来,走不多远,茵陈发现一带树林中,隐隐的露出一串串紫色的果实来,顿时眼前一亮,几步上前,拨开了旁边的杂草,回头和景天说:“大爷快看,这是紫珠!”
“呀,还真是好运气,一来就寻到有用的了。”说着便取了镰刀来,递给了茵陈。
茵陈拿着镰刀将那一串串紫得可爱的枝桠割了下来。
景天有意想要考考她,便笑问着:“这个有些什么药效,可还记得?”
茵陈思忖了半晌才道:“我记得大爷教过的。说这个是上好的止血药。”
“是呢,可以通经活血,还能治风寒,调了麻油还能外敷用做缠蛇丹毒。”
“这些常用的,简单的药理大爷也时常教我,也记住了些。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大爷指正。”
景天微微一笑:“倒实在难为你了。”
茵陈又笑说:“我听银花婶子说起过,这个还能拿来染布,说是染出来的颜色也是这般紫莹莹的,倒十分好看。”
连根带叶割了不少,又继续往前走。收获却不算多,等到要下山时,景天却突然在一带阴暗潮湿的地方发现了样好东西,便立马月兑了外面罩着的褂子,往远处一扔,像是要罩住什么东西。
茵陈压根没看见,好奇的问道:“大爷,发现什么好东西呢?”
景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茵陈立马闭了嘴,过了一阵子,景天便向衣服处走去。再缓慢的揭开衣服来瞧。
茵陈也凑上前去,果见衣服下罩着东西。却是一大一小两只,带着鳞甲,长长的动物,她也不认得。只是见那小的一只趴在大的那只背上,见人围住了它们,立马缩成了一个球状。
景天蹑手蹑脚的,凝神屏息好一阵子,最后一个迅猛,终于将那两只小东西牢牢的抓住了。
“大爷不怕被蛰么?”
景天笑道:“穿山甲不蛰人。也不知今天撞见了什么好运气,竟然得了这么宝贵的东西。能换不少钱了。”说着便将它们收好了,也不再寻别的药材,而是叫上茵陈回家去。
茵陈从未见过这个,很是好奇。景天便给了她。茵陈将它们放在桌上,眼睛也不眨的盯着它们看。
却见那只大的紧紧的将小的护住,不管茵陈喂什么东西,那只大的始终不屑一顾。只缩成一颗球,用尽自己的力量保护着那只小的。茵陈看得久了,突然眼睛湿润起来,心想说不定这是对母子,如今被他们给擒了来,只怕都活不成了。不免又想到自小没有母亲疼爱,倘或母亲还在的话,一定也和那只大的一样,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会护着她。
景天走了来:“我拿去药铺里问问看,应该能换个好价钱。”
茵陈心里很是不忍,眼中蓄满了泪水,却也不阻挡景天的举动。不过景天瞧她这样,颇有些纳罕,忙道:“好好的,你哭什么?”
茵陈别过脸去道:“没哭。”
“还说没哭,眼圈都红了。心里不痛快么,和我说说吧。”
茵陈道:“我想我娘了。”
景天一怔,又看了看桌上那一团东西,顿时便明白过来。立马硬下心肠来:“你别伤心,我将它们带出去,这就放了它们。”
茵陈很是诧异,忙回过头说:“大爷好不容易得的,这又何必?”
景天眉间含笑:“我也是没爹妈疼的孩子,原和你是一样的。这个东西虽好,又不容易得,可是这样残忍的就将它们给杀害了,必定也有其他的要伤心。”景天说着,便用块帕子将它们包了,走出门去,打算去刚才发现它们的地方给放了。
茵陈也忙跟了上去。
“大爷,是我不好,不该有这些想法的。好不容易得的好东西,就这么放手了,实在可惜。”
景天却看着她的脸说:“有什么要紧的,白居易还曾说过‘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探母归。’你心地善良,原是好事,再说我也不愿看见你落泪。好了,你也别自责。由着它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