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渐渐停息了,可依旧是寒风刺骨。这里门窗紧闭,大家围在火盆旁,还算暖和。
茵陈并没有和大家一起坐在堂屋里围着火盆取暖,而要准备饭菜了。看样子大爷哥哥一家应该会留下来用饭吧,突然多出这么多人,准备的东西不少。还不知碗筷够不够,突然就有些忙不过来。
茵陈一双小手早已经冻得通红,忙上忙下的,片刻不得停歇。
后来数了数碗筷,果然不够。便决定去涂家借些来用,出了灶房,路过堂屋时,听见了里面的谈话。
景初缓缓说道:“我和你嫂子都是三十几的人了,跟前一双女儿,日子勉强还过得。可是也有遗憾,我们徐家还没个男丁。所以这次来,除了给爹娘祭祀以外,也想让你给你嫂子瞧瞧,看能不能开点什么生儿子的药。”
景天却没本事开出一定能怀男胎的药,想也没想便道:“哥哥,这个恕我无能,妇科上的事我本生疏得很。也开不了这个药。”
景初见弟弟不肯帮忙,那脸色很不好看,言语间也多了几分不恭:“是么,我难得求你一次,你倒好,倒推得一干二净。你又娶不起媳妇,自然生不了儿子,难道还要让徐家断了香火不成?”
景天听着兄长这话,心里莫名的有股怒火,也不好发泄。
徐氏瞅着两个弟弟有些不睦,便笑说道:“说来这也是件大事,景天你给你嫂子把把脉,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寒症,你给开点药调剂调剂。横竖是一家人,总比去外面再请大夫看强多了吧。”
景天见大姐也开口了,又说到这个份上,不好再僵持着,只得到:“唐突嫂子了。”
何氏脸色一红,便伸出了右手出去给景天把脉。景初这些年虽然有两个女儿,可一心想要个儿子,偏偏老婆的肚皮不争气,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前两年还送了一个女儿出去。想着年纪越来越大了,这没有儿子怎么成呢,为了这个事日夜不安。见景天肯把脉,心中又燃起了点希望。
景天细细的诊过脉,便道:“大姐说得对,嫂子的身子的确有些寒症。我给开点调养暖宫的方子,气血足了,才能更好的受孕。”
“你嫂子不是生不出,是要生儿子,你别那么多的废话,只要能生儿子的药。”
景初的无理取闹颇让景天烦躁,便直着脖子说:“真有生儿子的方子,世上的人还拜什么菩萨,我也早就发财了。”
徐氏也数落起景初来:“你就少说两句吧,这些事我们也不大懂得。景天是个大夫,他有分寸的。”
何氏也说:“或许我没生儿子的命,难道你还要把我休了,另娶不成?”
景初咬咬牙,觉得自己和这些人说不下去。气呼呼的起身来,对一双女儿道:“紫萍、紫葳,我们这就回去了。”
景天便回房里写了张药方,递给了何氏,交代了一句:“这是四贴药,嫂子愿意吃就吃,要是不愿意我也没法子。对身子没有坏处。”
何氏接了去,又道了谢,并道:“你哥哥心里急,你就别生他的气了。”
景天忙道:“嫂子,我哪里敢呢。”
景初对两个女儿大吼大叫一通,便准备回去了,也不管天气如何。何氏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徐氏也叫过了一双儿女,对景天道:“我也不多留了,你在家歇着吧,我去送他们到镇上。”
景天站在屋檐下,对于这一切感到烦躁,以前父母还在的时候,大姐还未出嫁,大家都住在这个院子里。那时候过得多么的惬意,时光流转,大家都再慢慢的变老,往日的亲睦再也找不到了。
茵陈从灶房里走了出来,却见景天独自站在那风口上,吹着他衣角飘飘,不免有些心疼:“外面冷,大爷怎么不进去坐。”
景天扭头来看了看茵陈,心想回到高跃以后,他所享受到的家的温暖,全是跟前这个小姑娘给予的,大步的走了过去。将茵陈的手握住了,却发现她的手凉得可怕。心里有些歉意,垂眉道:“辛苦你了。”
茵陈微笑着摇摇头:“不,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大爷你说该做多少人的饭菜?”
景天低声道:“我们俩的就足够了。”
茵陈见景天的脸上有些凄楚之色,心里微微一疼,她也知道肯定是兄弟俩有了嫌隙,只是此刻她却不知该如何的宽慰他,看着他的脸好一阵子,才微笑着唤了一声:“大爷!”
“唔?”
“会好的,大爷不用烦恼。总会好起来的。”
景天茫然的点点头,面前只见茵陈向他展露出一抹温暖又明媚的笑容,日子再艰难,再难熬,茵陈似乎都从来没向他抱怨过什么,虽然她年纪不大,却一直在鼓励安慰着自己。他又惘然的笑了笑,那笑容凝在嘴角带着一丝苦意。
这样的不欢而散已经不是头回了,茵陈渐渐的也见怪不怪。借来的那些碗筷用不上,准备的饭菜也根本煮不了那么多。
瓦罐里汩汩的炖着鸡肉,香气也飘散出来了。
茵陈坐在灶膛前,红红的火苗映衬着她的面庞,倒不觉得寒冷。只是手上突然痒了起来,她挠了挠,似乎不像什么虱子跳蚤给叮咬的。不一会儿那一带渐渐的红肿了起来,茵陈模着有些硬硬的。
滚热的鸡汤、冒着白汽的米饭,一盘蒜苗炒的豆干。简单的饭菜,两人吃已经足够。景天就着鸡汤泡了一碗饭,匆匆的扒拉过,便不再吃。
茵陈原本想劝着他多吃些,可手指上愈发的痒了起来。景天后来也注意到她的举动,忙让她伸手出来,他瞧了两眼便说:“茵陈呀,你这是生冻疮了。”
“冻疮?我还以为今年能躲过去,没想到这都腊月底了还是生了出来。”
“太冷的水你就别碰了,我给你调点药膏擦擦。”景天便进了里屋忙着去找草药要给茵陈调配治疗冻疮的药膏。
茵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