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被诊出来是男胎,阖家欢喜。
何老婆子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景初忙着说要招呼好酒好菜,鸡杀好了,命紫萍姐妹俩给炖上。这里又拉着何氏道:“过两天你就不和我一道去卖东西了,好好的在家养着吧。”
何氏说:“不要紧的,走动一下也好。前三个月成日躺在床上,身上也不舒服。”
景初笑嘻嘻的和景天道:“你嫂子初孕时反应可真大,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都瘦了。和怀那两个丫头时大不相同,我就猜着这一胎准成。”
景天便说:“恭喜哥哥嫂子心想事成。”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景初刚开始嫌弃景天的几分如今也都烟消云散了。
这里何氏怕紫萍姐妹忙不开,又赶着去灶下忙碌了一回,收拾了几个干净的菜肴。紫葳见母亲高兴,便拉着何氏问道:“娘这么喜欢,是不是我要有弟弟呢?”
何氏笑道:“你倒是伶俐,一猜便中。”
紫萍听说要有弟弟了,也忙道:“这下爹娘可如愿了。以后有的是紫葳忙。”
“是呢,你可要好好的照顾弟弟,知道吗?”
紫葳想,姐姐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嫁,那么真的只剩下她了。她也不喜欢弟弟,只想姐姐永远陪在跟前,她也有地儿撒娇。只是不成。
收拾好饭菜,景初自然要喝酒,也给景天斟上了。何氏带着老母亲、一双女儿并茵陈只在这边的小耳房里吃。任由那两兄弟谈天说地去。
出门在外,茵陈还是很讲究。虽然饭菜都很可口,不过她吃得却不多。
何氏见她如此客气,忙笑道:“夜里长着呢,可没加餐一说。你不多吃点怎么行,又给她碗里夹了些鸡肉。”
茵陈恭顺的答道:“多谢伯娘,我已经吃好了。”
何氏便要安排夜里住宿:紫萍、紫葳,今天就让小客人和你们一道睡吧。”
紫萍倒没别的话,紫葳首先不愿意:“我不嘛,为何要和那个外姓人一处睡。我跟姥姥去。”
“姥姥和我睡呢。”
“不管,要不我和你们挤一床。”
何氏觉得头疼:“你这妮子怎么不听话。什么外姓人,你叫一句妹妹难道不行吗?”
“她又不姓徐,又不是小叔叔家的女儿,为何要叫她妹妹,我可不干。”
茵陈坐在一旁尴尬极了,最后还是紫萍制止了紫葳再闹下去。
这里吵吵闹闹的,堂屋里却显得很安静。
景初喝着小酒,景天在一旁作陪。景初不免想起爹娘还在的时候,大家一处住着,可是爹娘眼里只有他弟弟,不大拿他当回事,一想起这些,景初便有些吃味:“我们家你最小,还真是享福。以前在家的时候,什么重活爹娘都不让你做,全部都扔给了我。”
景天道:“以前是享福,现在可不能了。自己不劳动就没吃的。”
景初道:“是呀,你学了那么多的书,最后还不是回乡来种地,熬得和我这个从未上过一天学的人一样。可见老天爷还是公平的。”
“哥哥,我知道小的时候让你受尽了委屈,在这里,我当弟弟的给你赔个不是吧。”景天说着便举起了酒杯。
景初一笑:“说得我小肚鸡肠似的。”他也举起杯子来和景天碰过。
“好了,小时候的事就不提了。以前我也打骂过你不少,你应该不记恨吧。”
景天莞尔:“当哥哥的教训弟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景初因为心里高兴,这几杯酒下肚话也多起来,后来拿着筷子敲着景天的脑袋一个劲的念叨着:“你这个臭小子,当初偏偏要往京城去,叫你别去,你还不高兴。京城有什么好的,既然去了,为何不好好的呆在那里,什么都没混成又回来了。我当哥哥的还希望你发达了能拉我一把,哪知你这个臭小子……”
景天被他哥哥拿着筷子敲打了好几下,一刻也没躲过。看样子他哥哥是喝多了,自己要说什么,只怕到明天他就不记得了。景天索性什么都没讲,就这样陪着他哥吃了大半晚的酒饭。
这边紫葳死活闹着不肯和茵陈睡一床,后来便去挤她姥姥那里。
紫萍忙和茵陈道歉来着:“我这个妹妹平时娇养惯了,说话也不经过大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见谅。”
茵陈也不敢真往心里去,笑笑:“没事的。”
紫萍铺好了被褥,先请茵陈上了床,这里又移了灯盏。
茵陈睡在不熟悉的床上,多少有些不习惯,连翻身也小心翼翼的。偶尔听见几句紫葳撒娇的声音,别的都很安静。
这里紫萍也睡不着,便和茵陈闲话起来:“你不记得自己家了么?”
茵陈不知道紫萍会突然问她家里的事,一时错愕,半刻才反应过来答道:“记得,怎么不记得。不过我是没家了,是大爷收留了我,所以大爷家就算我的家。”
紫萍觉得好笑,心想怪不得紫葳要一口一个‘外姓人’的喊她;“说来叔叔还真是心好。为了抚养你,连亲也没成。要是没你,说不定早就有儿有女了。”
“我知道是我的缘故耽搁了大爷。不过姐姐,大爷马上就要成亲了。”
“当真?”紫萍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探起了身子。
“当然是真的,这次和大爷来就是为了说此事的,婚期定在了二月十二。也不远了。”
紫萍笑道:“还真是半点都瞧不出来。”
刚开始两个女孩还能聊上好些,不过没几句,因为彼此都不了解,也渐渐的没什么话可说。茵陈睡不着,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黑越越的帐顶。床上不冷,不过她却难以入梦。
不多时,就听见紫萍传来了一阵阵的鼾声,又带着几声磨牙。更加惊扰着茵陈的美梦。她辗转难安,不免暗想,要是没有自己,或许大爷他真的早就成婚了。说来到底是她累赘了他。
朦胧中,茵陈只觉得自己刚刚入眠,又听说天亮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帐子里有一丝淡淡的青光。紫萍早就起来了。她忙找到了衣裳披好,拢了拢头发,开了门。那冷风就迎面吹了来,不禁哆嗦了一下。眼睛很是干涩,加上呵欠连天,肚子也有些饿了。
等到早饭时,景天当着大家的面,终于说出了口:“哥,原本昨晚我要说的。可昨晚你喝了不少的酒,怕到今天就忘了。这次来我是想告诉你们一句,我和花水湾的虞家定亲了,这里二月十二就是正日子。到时候还请哥哥嫂子光临。”
景初突然听见他兄弟说成亲的事,犹有些不信。后来还是何氏说:“那真是件大喜事。小叔叔放心,我和你哥哥一定去。”
景初茫然的点点头,心想这次要出的礼可小不了,想到这里便觉得肉疼。
茵陈看看景天,心想他怎么不顺着说借钱的事呢,大爷不开口,她自然也不好在旁边帮腔。那笔彩礼的口子还是没有补上。
景天至始至终都没提过关于钱的一个字,这边的情况他是亲眼看见的。哥哥又要添孩子了,就多一个人的嚼头。再有紫萍还未出嫁呢,也是笔花销。哥哥虽然现在做起了货郎,但也没多少的收入,供着几口人倒也勉强。
饭后,景天便说要回高跃。景初也没多留。何氏想着他们来买吃的又买布,便在景初的担子里翻寻了一回,找了一把小桃木梳,两根扎头发的红绳子,一匣子香粉,这三样拿纸包了塞给了茵陈。
茵陈原本不肯接的,景天在旁边道:“嫂子的一片好意,你就拿着吧。文字首发。”
茵陈这才连忙道谢。
“哥哥今年打算哪天回去祭祀呀,我也好趁早准备。”
景初却道:“今年就不回去了,你替我在爹娘跟前道个不是吧。等到二月里再回去补上。你嫂子又怀着胎,多少不大方便。”
景天点头答应着。
这里领着茵陈又和何老婆子道了别,向何氏告了扰,就要回高跃。
景初也没怎么相送。
后来茵陈和景天聊了起来:“大爷怎么提也不提?姑姑知道了只怕不依。”
景天苦笑道:“他是我亲哥哥,我自然了解他。算了吧,我自己会想办法,也开不了这个口。”
茵陈道:“其实我倒觉得大爷开口也没什么,都是自家兄弟,相互帮衬着也应该。就说借,以后还上就行。何必再去别处欠人情?”
景天摇头道:“打小我这个哥哥就爱财。把钱看得重。以前过年时爹娘给我们压岁钱,他从来都是攒起来不舍得用。后来就想着法子从我这里拿,自己的根本不想动一文。要想从我哥哥手里拿到钱,几乎是不的可能的事。如今又没住在一处,多有不便,还是算了吧。”
茵陈却替景天犯愁,十来两银子何处凑去:“大爷,要是眼下能有一笔发大财的事就好了。”
“发大财,你这是白日做梦,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不过就是银子嘛,难不倒我的。你就不用操心了。”要说借钱,景天倒想到了几处,只要他能拉下脸,应该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