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有三个人手,景天要负责坐诊,配方子——陆英学了大半年,也还不算通,打算先让他帮着抓药,茵陈先帮着管账收钱。
可是要帮人送个药,跑个腿什么的,忙起来的话就短一个人。此时涂家倒主动上门了,银花又求了茵陈好几次:“你和我家莲心要好,和天冬他们年纪也相仿都是看着长大的。天冬这孩子又不愿去学堂了,我打算让他跟着徐大夫跑跑。好歹也识几个字,总能帮上一点儿忙吧。”
茵陈点头道:“之前莲心姐姐还在家的时候就给我提过,我回去和大爷说说吧。只是有一点,我们刚开店,还欠着债呢,工钱上的事只怕给不了好价。”
银花忙道:“哎,工钱上的事都好说。天冬这孩子你是知道的,人老实,又勤快,很是能吃苦的。有事让他干着就很不错了。只要以后能有个奔头就行。”
茵陈见银花婶子说到这份上了,两家又是邻里,素日里多有照顾,便先应承下来,等到景天回来,茵陈和他说了,景天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也好,多个帮手。你让他后日就来铺子上吧,我给他找活干。”
银花见景天答应让天冬去他们铺子上找点事做,便又端了一坛子自己酿的米酒送来作为谢意。
关于铺子叫什么名字,景天和陆英商量好些日子也没定下来,于是拟了几个还算合意的,又让茵陈选,茵陈看着眼花,最后随便指了一个。
陆英定睛一看,拍手笑道:“到底选了师父中意的这个。”
景天也高兴:“那好吧。就叫‘济合堂’吧。”
这里又吩咐去做了牌匾来。
万事皆已齐备,如今只等选的黄道吉日开张。
都说同行相忌,不过作为高跃镇上的另一家药铺,景天这些年和他们家的掌柜早就混熟了,平日里也有些来往,这次要开铺子,那家掌柜的还给景天介绍了县城里进药的地方,又因为几层熟人关系。价钱都是好说的。景天又不得不官府上的人打好交道,少不得要送些礼去。
开业前两日,茵陈也跟着在店里忙碌。买来的和自家采来的那些药,都要装进药柜里,要标上药名。天冬不识药,这个活自然不敢交给他。景天没功夫管,只好茵陈来做。赶着写药签都忙了一上午。又向别家讨教了,做了两本账簿。
从戥子到包药的毛边纸。桌椅板凳、帐幔、笔墨等,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
陆英看着眼前的一切,略有些遗憾:“要是能请一班舞狮来热闹热闹就好了。”
景天皱眉说:“敲锣打鼓的,排场做得太大了,别人还以为我有什么大来历大靠山,也不敢摆这个虚架子,算了吧。低调些好。再说也没这个闲钱。”就这些已经花光了他几乎所有的积蓄。
陆英却说:“排场大了,热闹好看。别人以为我们有靠山也不敢轻易讹我们,生意场上的这些事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家里二哥却是这条道上的人。也听过不少。”
“我只是个大夫,做起买卖来是不大会。你要是有这个才干的话,交给你打理也行,我只管坐诊把脉开方子,别的也不愿意管。”
“我不是这个意思,师父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要掌管济合堂的意思。也不敢擅自做什么主。”陆英神情慌张。连忙辩解。
景天见他慌张的样子便笑了:“你慌张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陆英垂下脑袋道:“徒弟还真没那个能耐。要是行的话,早就跟着我二哥学本事去了,可我又没什么兴致。”
茵陈和天冬买了好几挂鞭炮和几丈红绸回来,茵陈赶着将这些都记在账上。见天色不早便和陆英、天冬说:“你们先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日还得早些过来。”
天冬答应着,忙和景天辞别。
陆英却想和茵陈一道走,便磨磨蹭蹭的来到茵陈跟前:“妹妹还有需要帮忙的吗?”
茵陈笑道:“暂且没什么事了,你明早一早过来就行,千万别睡过了头。”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送妹妹回去吧,只怕师父还得再耽搁一会儿。天黑了路不好走。”
茵陈看了眼景天正在库房里查看药材,笑道:“没关系的,我手上还有点琐事,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陆英还想说什么,只见保生药房的金掌柜来了。茵陈见这位金掌柜遍身绫罗,又戴着玄色的纱帽,走起路来背微微的有些驼,赶着请他进来坐,又给陆英使眼色,让他去请景天出来,这里笑着招呼,又赶着去倒茶。
“金掌柜怎么有空上我们这里来坐坐,还没开张,正乱着呢。”说着便给金掌柜挪了张椅子请他坐了,又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来。
金掌柜捻须道:“徐太医开张,我总得来捧捧场,明天我有事不能亲自过来,这里先将东西送上。”说着一拍手,有两个小伙计抬了两尊菩萨进来。
景天也从库房里出来了,见了金掌柜忙迎了上来,一脸带笑:“金掌柜降临,失礼了。”
金掌柜抱拳道:“徐太医开张我怎能不来看看,没什么别的东西可送,不过讨个吉利罢了。”
景天看了几眼,原来是两尊泥金菩萨。一尊药王佛,一尊财神爷。自是欢喜又感激。便和他交谈起来,茵陈则赶着在柜台后面裁纸,陆英在跟前凑趣。自从那次陆英无意中想要抱茵陈时,茵陈总是远着陆英。又见他缠着自己,脸上虽然没什么,但心里却嘀咕:这人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不知礼数呢。只好直言相告:“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和大爷一道走,不用担心我。”
“真的么?”陆英也瞧出茵陈的不高兴,有些讪讪的,只好又道:“那明日再见吧。妹妹也得多休息,别累着了。”
“我知道的,你不用费心。”
打发陆英走后,茵陈依旧站在柜台后面裁那些用来包药的毛边纸。
这里景天和金掌柜聊得正投机,金掌柜说:“明日一早要赶往城里去,说新来了一批上好的山参,我得亲眼瞧瞧去。再有我那内侄女定亲又请了我,所以明天是不能过来了,还请徐太医包涵。”
景天忙拱手道:“金掌柜多有帮忙,还请自便,不敢耽搁金掌柜。”
金掌柜又说:“我是看着你一点点的成长起来的,这下好了,门面也拉起来了。加把劲,以后开到城里去。”
景天却自谦道:“城里不敢想,能在高跃立足就已满足。”
金掌柜喝了口茶,瞥见茵陈在那边忙碌,点头笑道:“当年你身边跟着这个小丫头,一晃就这么大了。过得可真快。”
景天不禁也一笑:“是呀,她大了,我也老了。”
金掌柜听后哈哈大笑:“你也老了,我今年四十七都没说老,你也敢妄自尊老起来。”
景天自悔失言忙说:“再下不敢。”
茵陈听见他们聊得欢快,不由得的脸上也浮出笑容来。
金掌柜又和景天闲话了一阵,便就要告辞。景天便一路送出了巷子。
茵陈见也没什么事了,等着景天回来检查一遍,就可以下钥。
“我看等正式开张营业了,该在里间支一个床,得有人日夜看守才好。”
茵陈道:“是这么回事,不过大爷是希望以后吃住都在这里么?”
“我不守的话,让谁来守呢?”
茵陈也答不上话来,心想那以后她都得自己回去看守那几间屋子,虽然说不上如何的害怕,可一人住着连个说话的也没有,冷冷清清的。
柜子都锁好了门窗也都关严缝了,两人便往家赶去。
没有太阳的天气,有些阴沉沉的,感觉黑得更早了些。
“以后你和陆英一道走吧,不用等我。再有等我在店里住下后,你一人回去我也不大放心。”
茵陈不大想和陆英独处,总是有意无意的再逼着他。可景天这样说,她也只能点头答应:“我知道的,大爷不用为我担心。要不然以后让陆英来守铺子,他也没地方住,住店里我们都放心。”
景天沉吟了一下才又说:“这里太简朴了些,又得时时刻刻的留心,只怕他住不惯。也不好委屈他。”
茵陈笑道:“这点苦也吃不得,将来能有什么大作为。”
景天点头笑道:“也是,等安定下来再说吧,看他愿不愿意。对了,莫非你是怕晚上一人在家,不敢睡觉么?”
茵陈急忙分辨:“才不是,我又不是小孩子,怕什么。”
天色越发昏暗起来,两人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过了大槐树,涌了好几只狗堵在前面。茵陈有些胆怯,生怕这些狗上来咬她,毕竟她是亲眼见过被狗咬伤的人,还给人家上过药。
景天见她不敢走,扭头和她说:“你胆子还真小,连这个也怕。”
“我……”
景天便拉起她的手来,大大方方的从那些狗群中走过。茵陈一直战战兢兢地,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那些狗,希望它们不要追上来。
“你这么胆小,一人住着我还真有些不放心,你说得对,让陆英帮忙看守一下。几下便宜。”
“嗯。”
茵陈看了眼包裹着她的那只大手宽厚有力,只要有他在,她便是无畏无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