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泽秋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发件人的名字:似锦。他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像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环节,一脸的自责,赶紧打电话过去,一声一声的等待音让他有些焦躁,电话无人接听。凌泽秋一把抓起外套就朝门外跑去,服务员还以为他要逃单正欲追上去却被经理拦住,“别追了,他可不是我们惹得起的客人。”
“可是他没有买单啊!”服务员着急地看向外面,凌泽秋上了一辆出租车。
“买什么单啊?人家可是这里的vvip会员,他在这里的预存消费都能顶上你十几年的工资了。”
“对不起啊,经理,我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但是他就这么走了,那他今天的消费怎么结算啊?”青涩的服务员指着凌泽秋坐过的那张桌子,桌上横躺着几个已经空了的酒瓶子。
“直接从他的会员预存消费中扣呀!”经理干脆利落的给出了新来的服务员解决这类客人消费结算的办法。
“我知道应该这么做,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他的会员号啊!”服务员谨慎地压低了声音,低着头说。
“2007031196,凌泽秋。”经理像背顺口溜一样麻利的背出了凌泽秋的会员号。
服务员猛然抬头用崇拜的眼光看着这个平日里刻薄且唠唠叨叨的经理,“经理,你太厉害了!我们店里那么多会员,您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服务员立刻拍起了马屁。
“嘿,我说你这新来的孩子,以后可得长点眼色,像我们这种级别的会所,能够成为vvip的客人那一定是非富即贵了,这个凌泽秋是07年的时候第一次来的我们会所,那个时候他才15岁,每次来都坐那个位子,后来总有一个女孩儿来找她,再后来干脆那个女孩儿也成了我们这里的vvip,那个女孩很有背景的,她是电信通讯大亨方耀光的女儿,名字叫方圆。”经理故作神秘?睿?褚桓龆嘧斓某ど喔尽?p>服务员惊讶于经理的消息网络,佩服地连连点头,“经理你不去做侦探简直是可惜了!”
经理假装干咳两声,示意他认真工作。
凌泽秋虽然号称“千杯不醉”但过度饮酒后身体上仍然会产生不适感,他甩了甩自己木然的脑袋,又觉得身上味道太大,于是四下翻了翻口袋,翻出了一罐口气清新剂还有一小瓶经典款的男士古龙水,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随身携带可以遮盖酒气的喷雾,以防止被爷爷发现自己的不良嗜好。坐在出租车后座上的他身体前倾对着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样子是否十分糟糕,除了因为刚睡醒而略显惺忪的眼皮外,其他一切都还算正常,他又熟练的挥着胳膊往身上喷着香水,司机大概觉得这人的行为有些矫情,一个大老爷们又是照镜子又是喷香水的,不像个样子!不屑的从后视镜中瞄了他一眼,凌泽秋哪顾的上别人的眼光,一切准备完毕后他又打电话给陶哲沅询问似锦的情况,哲沅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无奈之下,凌泽秋只好向她打听似锦可能会去的地方,哲沅只说似锦总是喜欢去学校附近的几个广场。
凌泽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该死,这个城市什么都不多就是广场特别多,为此还得到了国家环保部门的高度赞扬,市政府也以此为傲,据可靠消息:在近期的集中招投标中,又有几个新的广场修建项目被落实了下来。“真是!该死!”凌泽秋暗骂了一句。
“a大就要到了,是要在这里下吗?”司机问他。
凌泽秋看着车窗外辉煌的a大园区,他说:“不在这里下,到离a大最近的水幕广场。”鬼使神差般,凌泽秋选择了这个去年整个一年都没有喷水的“水幕广场。”他隐隐地觉得遭到方圆羞辱的似锦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学校,然后找个角落痛快的大哭一场,那,就是这里了,他的直觉告诉他。
这个广场算是个烂尾的工程,本来是以水幕喷泉为主题打算打造本市最宏大的音乐喷泉广场,但后期在资金和技术上出现了诸多问题,最后只是完成了初期的架构,后期的各种高端设置都没有实现,再加上恰逢国家倡导的一系列新项目的上马,这个广场最终就成了个半吊子广场,只有在遇到盛大节日的时候才会打开喷泉,平日里基本上就是个摆设,现在正值隆冬严寒之际,来这里的人更是少的可怜。
“哦,怎么今天破天荒的开喷泉了!”是司机兴奋的声音。
凌泽秋看向窗外,空旷的广场上,排列整齐的一排排喷头同时喷出同一高度的水柱,横向一致,纵向依次升高,整个广场顿时显现出了它的壮观和宏大。倘若当初按计划完工,这一定会成为这个城市的又一骄傲!
凌泽秋下了车,快步朝广场奔去!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但依然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似锦就在这里!凌泽秋站在一排整齐喷射水柱的喷头跟前,他知道即将大学的毕业的自己不该做着初中生那样不切实际的美梦,不该矫情做作地假装自己与似锦心有灵犀,不该模仿任何深情的韩剧男主,不该这么幼稚可笑,但,此刻,他,凌泽秋,就是要这么可笑一次!他也想要一个梦幻式的会面,就在水幕落下的那一刻!他要见到那个人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面庞!难道不可以吗?难道成为凌泽秋就不能有失去理智的时候吗?这一次,凌泽秋要做自己。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等到水幕落下,我就睁开眼睛。”凌泽秋在心中默数,水花重重地落了下来,溅到了他的裤子上,皮鞋上,他感受到了一丝凉意,他知道,水幕已经落下,但是他不敢睁开眼睛,因为周围安静到只有水花碰撞地板的声音,却没有一点人的声音。凌泽秋攥紧拳头,倒数三个数,“三、二、一……”他慢慢睁开了眼睛,没有出现那个看着他的惊讶的面庞,但,出现了一个背对着他的熟悉的身影。
似锦就站在这排喷泉与里面并列的那一排喷泉之间的空地上,她背对着凌泽秋,呆呆地盯着里面的那几排正在喷射的喷泉。凌泽秋咬紧了嘴唇,真的是她!原来是这种感觉,他的鼻子好酸,原来真的可以不用联系就找到一个人,疯狂?幼稚?做作?不!对于凌泽秋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意外惊喜!这个女孩儿无论是从出现到现在,带给他的全都是震惊!好奇!让他不能不对她格外关注,不得不主动靠近,到现在,这个女孩儿成为了他生活里最亮的星光,她成为了他的梦想。
似锦侧过身,沿着喷泉走了起来,她双手交叉在身前,深深地低着头,走两步,叹口气,走三步,抬下头,随意看看别的方向,然后继续低头。他们中间隔着一段长长的喷泉,当喷泉喷起水柱,凌泽秋就隔着水幕跟随似锦的脚步往前走去,当水幕落下,凌泽秋就停在原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当似锦低头,凌泽秋也低头,他感受到似锦内心沉重的挫败感。当似锦叹气,他也叹气,他能体会她深深的歉疚感。当似锦抬头,他也抬头,他清楚地看到似锦落寞的目光。当似锦四下观望,凌泽秋就怔怔地看着她,他能明白似锦对于未来的恐慌和内心的恐惧。当似锦撩起头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时候,水幕落下,凌泽秋做了个决定。
似锦双手掩面痛哭流涕,因为哭泣而颤动身体,她这才知道原来被放弃、被剥夺是怎样的感觉,心情差到就像骑着一辆没有刹车的自行车从陡坡上滑下去,那种伤感长驱直入直达心扉,真的好痛!嚎啕大哭中似锦隐隐约约感到有人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溅起的水花蹦落到了她的手上,似锦慢慢把手从脸上拿开,用手背狠狠擦了擦眼泪,她缓缓抬起头,只见凌泽秋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似锦站了起来,凌泽秋轻扶她一把。
似锦正欲问他什么,凌泽秋却轻轻将她拥进了怀里,温柔地拍了拍似锦的背,他说:“没关系的,等到过阵子你就会发现,现在令你伤心痛苦的事情其实根本什么也不是,相信我,会没事的。”凌泽秋的话像一块甜甜的蛋糕,然而似锦却在他的怀里更加肆意地放声大哭。凌泽秋也许不知道,受伤的人在悲伤的时候一旦被人安慰,那么那个人的悲伤会被放大,就像现在,似锦无法抑制的委屈、悲伤全部化作了——嚎啕大哭。
“现在,你对于我,是梦想,那我对于你,是什么呢?”凌泽秋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