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丽勒紧了腰带,希望这能使这身布料柔软的绿色忍者服在待会的行动中,不会显得很碍事。
来到均衡教派,成为一名守护均衡之道的忍者,已经有三年了,当然,接受她母亲关于暗影战士的专门训练,则要更早。
暗影之拳。
一个光荣的称号。守护均衡的三位最杰出的暗影战士之一。
至于另外两位,其中一位,被称为狂暴之心,拥有与生俱来呼唤雷霆之力的约德尔人凯南。阿卡丽并不了解那个生来便是小个子的,古灵精怪的种族,她甚至怀疑,每个约德尔人,都有着神奇的能力。
比如凯南,可以控制雷电。比如兰博,拥有让科技之城皮尔特沃夫都震惊的机械技巧。还有那个,讨人厌的浣熊脸,叫什么来着,据说他发呆的时候,会消失。
谁知道呢?
至于最后一位暗影战士,被暮光之眼的忍者,并未归位,因为那暮光之眼的人选……
想到这,阿卡丽也没有办法平静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矛盾不已,却又无比心悸。
她强迫自己不再继续想,收起心神,平稳了呼吸,然后抬起头,望向面前的这座陡崖。
东升的日头,刚好把陡崖的阴影垂下。
从那崖顶老槐树上,取一片树叶,便是她今天的目标。
一双忍者镰握在手中,她迈开修长的腿,踩上那阴影的边缘,身后暗沉下的那片婀娜的投影,从她的足跟与那陡崖之影连接在了一起。
她的小腿猛一绷紧,身体刹那间穿梭入那阴影之中。
秘奥义发动!
历代暗影之拳的秘传之法,穿梭阴影的神奇忍术——幻樱杀缭乱。
她还需要更快,更快!
阿卡丽紧咬牙关,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现在的她,正如同凌空跃起一般,飞速地穿越陡崖的影子。
即便是在这影子之中,阿卡丽依然被那股来自于地心的吸力拖拽着,向下坠去。
她必须更快,狂风拍打在她的身体上,若不是有那忍着面罩阻挡,恐怕那些风将会直接粗暴地灌入她的口鼻。
精神紧绷着,意念催生出的力量开始尖叫告急。
她终于忍耐不住,这种紧绷的感觉让她感觉全身都在窒息,她长吐出一口气,身体上升的速度缓慢了下来。
在约模着抵达最高点的时候,阿卡丽挥起忍镰,用力凿进面前的峭壁。
这个位置……
她的眼神在触模到旁边的一处标记后,黯淡了下来。
毫无长进。
她喘着粗气,嵌入崖壁的忍镰挂住她的身体,这种程度的消耗她早已习以为常,体力也在不断恢复。
一阵裂石的声响,突然刺痛了她的耳膜。
阿卡丽紧盯向声音的源头,那忍镰卡住的石块表面,迅速绽开片片裂纹,好像被瞬间风化开一般,土崩瓦解。
“该死!”
阿卡丽咬着牙,另一只握着忍镰的手试图寻找到另一个支撑点,但是完全来不及,失去了支撑的阿卡丽的身体,猛然坠落。
“不行,我不能这样。”阿卡丽咬住牙,身体正在迅速下落,她的脑子转的飞快。
目光凝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松上,看起来早已经死掉了的树,毫无生气的枝干从岩缝间扭曲着伸展出来。
阿卡丽心一横,孤注一掷,忍术再度发动,这穿梭影子之术使她看起来仿佛是脚一踏虚空,身体便飞窜出去。
她的脑子发蒙,喉咙也变得干渴,意识在这超负荷的忍术之中,变得模糊起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好像脚踩在一根柔软的棉线上,可是只要这根线一下断裂,她就会失去意识,坠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她使劲晃晃脑袋,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驱逐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那棵枯松出现在视线中央,已经是近在咫尺了。阿卡丽抛掉一双忍镰,任凭它们反射着阳光,从半空坠落——
现在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举起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那早已月兑落了大半树皮的树干,双臂挂在树干上。
身体猛地一沉,手臂吃力,但她还能忍耐,秀眉微蹙,在额上跳动着。
手掌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蹭上了什么汁液。
直觉告诉她,那味道一定不会好闻。不过阿卡丽已经无力关心这些事情,她只希望那东西不要让手掌打滑便好。
她呼出一口气,准备顺势翻上枯树。
不过这时候,她突然感到有一具温暖的身体,从下面托住了她。
一种安全感从触觉弥漫开,她精神放松,手臂一软,直接跌进那人的怀里。
“叫你不要好高骛远,总是不听,给自己定这么危险的训练,我怎么放心得下?”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和那温热的呼吸一起,撩拨着耳垂上敏感的神经。
慎。
那位尚未归位的,暮光之眼。
忍术的光辉笼罩着他们的身体,慢慢下落。
“真是的。”
阿卡丽娇嗔着说道,好强如她,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嗔态,就连跟父母都从未有过撒娇。
可是唯他除外。
“师兄,你总是来我这儿,自己的训练怎么办呐?师父怪罪下来,我可担受不起哦。”
“训练嘛,也不过是个形式,师父教的,我大概都领悟了,剩下的需要自己模索。况且来这里修行,也不错嘛。均衡之道,其中不是也包括,阴阳调和?”慎调笑道。
“真是,这么不正经,一点都不像个暗影战士。”
“我没打算做暮光之眼。”慎的口气突然沉重了下来。
阿卡丽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钝重了,似乎吸上一口,都会沉沉地压在肺里。
慎顿了顿,继续说,“你该知道,成为暮光之眼,意味着什么。”
她没有说话,心头那种矛盾感,愈发强烈了。
“我决定和师父坦言,阿卡丽,我要娶你。”
阿卡丽的脸瞬间红了,好像全身的血都涌上头脑,手脚都变得麻木起来。然而她旋即,低下了头。
“不,师父不会同意的,他是你父亲啊。他不会允许你,毁掉自己的未来,我也不会。”理智在心头淤积着,尽管被活埋的情感,仍在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未来?别傻了,师妹。我想要的,只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他们平稳地落在地面上,这个季节软草的触感十分舒服,隔着鞋子,顶得脚掌丝丝缕缕地发痒。
“慎……”阿卡丽唤他,听起来像是细微的呢喃。
他突然抱紧她,然后是一个深深的吻。
“慎。阿卡丽。”平静而沧桑的声音。
阿卡丽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慎慢慢松开她,抬头看着他的父亲。
面前这位饱经风霜,但看起来仍旧老当益壮的忍者,担负起整个均衡教派的男人。
男人只是淡淡地说道,“阿卡丽,继续你的修炼。慎,你跟我来。”
“是,师父。”慎低声顺从道,可是那目光里,决绝而又叛逆。
好像如果这人说出一句反对他们二人的话来,他就会不顾一切地把他击倒,然后带她远走高飞——
哪怕面前站着的,是他的亲生父亲,曾经最强大的忍者。
现在最强的忍者,是他了,慎。
“死心吧。”走出数步之外,那草地、陡崖,如同画卷般掩藏进身后的密林里时,慎突然开口说道。
“我不会强迫你。”
“嘁。”慎发出一声不屑的笑意,父母总会有这样的说辞。
“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阴阳结合,本也是均衡之道。我只是想,带你看点东西。看过之后,何去何从,你的命运,终究属于你自己。跟住我。”
他脚尖一点地面,身体便向前方飞速射了出去,仿佛一支离弦的箭。
慎随他前去,以他的实力和修为,跟上力量早已走过巅峰的父亲,丝毫不是难事。
两道身影在林间无声地穿行着,不知行进了多久,慎看见缕缕绿色的烟雾从远方升起。
村落的轮廓从林地边缘,若隐若现。
大师身形一跃,落在了一户人家的屋檐上,站定,负手而立。慎紧随其后。
然而在他眼前展开的,竟是一片人间地狱。
断壁残垣。到处是破坏过的模样,人与牲畜倒在血泊之中。
丝丝缕缕的绿色气体,在村庄的废墟间弥漫着,久久不散。
“是毒瘴?”
慎看着眼前这副惨状,心头不停地颤抖着。说不好,是恐惧还是愤怒。对于坐享和平数百年的艾欧尼亚,战争仿佛只是虚妄的噩梦。
父亲点点头,“诺克萨斯的铁骑,还是来了。看样子,他们释放了毒气,杀死了大部分村民,而后,诺克萨斯的军队闯入村中,杀死了所有的生还者。”
慎咬着牙,对于他,战场第一次这样近在咫尺,冲击着他的全部感官。
“诺克萨斯……”
父亲深吸了一口气,吸气声都有些轻微的抖动,似乎在为这涂炭的生灵心痛。
“艾欧尼亚当有此劫。均衡破坏之时,唯有三位暗影战士合力,方可拯救艾欧尼亚于危难。”
他转过身,身体再度飞跃,离开了这战场。
慎无言地跟在后面。
天色已晚。父亲停在自己闭关的禅房前,禅房门半掩着,隐约看得见被烛火照得昏暗的室内,墙壁上的阴阳鱼第一次让人感觉心中如此阴郁。
“既然你不愿,我不会强求于你。慎,你是我的骄傲。为父,为师,我都会替你接任这暮光之眼的位置。”父亲淡淡一笑,“均衡,存乎万物之间。”
他转过身,背对着他,脚尖一点。
然而这次,慎拉住了他,也许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注意到,父亲头上的银丝,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还是我来吧。”
“你知道,成为暮光之眼意味着什么。”
“戒除**。冷酷公正。以身纳道。再无我,唯均衡。”
他走上禅房的台阶,如同背诵般,念出了这句训诫,独属于最强暗影战士暮光之眼的训诫,听上去似乎是在哀鸣。
“你……做得到么?”
慎转向身后,目光在父亲身上顿了顿。“可是,艾欧尼亚需要我。”
父亲嘴角欣慰的浅笑沉陷在黑暗里。
“我相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