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没有开灯,但不算太暗,因为有外面的光折射进来。墓室一样死寂而沉闷的空间里,只有一星火光在一闪一闪着,仿佛是一只鬼魅的眼睛在胆怯地窥视着周围这恐怖的世界。火光是由林一飞抽着的烟发出的,他坐在地板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抽第几支烟了。最初知道自己铸成大错的时候,他的脑子一片空白,随后,恐惧便像一股沙漠上刮起的飓风,铺天盖地地向他席卷而来。他在这血腥的世界里挣扎着、翻滚着,思想完全被扼杀。终于,他带着游丝一样的气息又回到了理性的世界。他慢慢地从兜里掏出香烟,又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由于手抖得厉害,打火机连续打了三下,火苗才喷的一声弹了出来。他猛吸了一口烟,把第一口烟雾全都吞进了肚里。吞进的烟雾像是给大脑增加了氧气,正常的思维开始在脑子里铺排开来:大错已经铸成,再后悔也没有办法挽回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让更坏的情形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他又猛抽了几口烟,大片的烟雾开始缭绕在他的周围。他缓缓地从地板上站起来,鼓起勇气用眼角看了看躺在沙发上现在已变成一具尸体的娇娇,一股悲伤的情感难以抑制地又弥漫在了他的心里。他立刻转过头去,擦了擦眼里的泪,随后,他走进房内换好衣服。他想:出事的时候只有他和娇娇,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娇娇的尸体多停留在屋里一天,就会多增加一天被别人发现的可能,他必须得尽快把尸体转移出去。可是,怎么才能把尸体转移出去呢?自己的车就在楼下车库里,只要把车开到楼下,把尸体搬进车内就大功告成了。林一飞不由得又把眼光投向了娇娇,娇娇身体娇小,要想把她从五楼搬到楼下对林一飞来说并不是件难事,问题是他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娇娇的尸体抱出去,他必须得想出一个掩饰的办法。林一飞接上一支烟,身子无力地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无意中他看到了桌上娇娇曾经服用过的感冒药片,一个可行的计划忽然涌向了他的脑际。他可以背着娇娇下楼。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只要在娇娇的头上蒙上一件衣服,别人就无法看到娇娇的面部。万一偶然之间碰到了熟人,也可以谎称娇娇突然身体不适,他送她到医院而蒙混过去。说做就做,林一飞扔掉烟头走到了娇娇身边。他把娇娇抱起,靠在了沙发上。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二小时,娇娇的身体似乎有些僵硬了,林一飞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娇娇的身体弄成令他满意的姿势。然后,他进到房内找了件娇娇常穿的五短春装披在了娇娇的头上。一切准备就绪,正待要把娇娇背到背上时,他又觉得不妥了: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时间尚早,楼上楼下肯定还有人在走动。要想万无一失,必须得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可以行事。想到这里,林一飞放弃了行动,又重新坐到了地板上。他掏出烟点上,在死寂的黑夜里等待着可以成事的那一刻。
时间像雪花一样在冷寂的空气里慢慢地消融着,残酷的期盼却在充分地挑衅着生命的耐力。林一飞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仿佛他抽着的烟草里会有一种特殊的能量,能帮助他勇敢地熬过这段最艰难的时光。终于,他听到离小区不远的文化街上,钟塔上那口大电子钟响了起来,沉闷的声音连续敲了十二下。又挨过了一段时间后,估计差不多了,林一飞咬了咬牙,从地板上站了起来。他快速地走到门边,听了听外面没什么动静后,拉开门奔下楼去。他把车从车库开到了楼下,随后重新上楼。借助窗外透进的亮光,他走进了娇娇。此时,娇娇的身体已经僵硬,但生命已经完全静止的她却仍然保持着林一飞给她的那个姿势。一切准备就绪,林一飞把娇娇背到了背上。他小心地拉开房门,又转身轻轻地将它合上。楼道里昏暗的灯光让他的心里踏实了许多。以前,他曾经无数次地抱怨过楼道里灯光太暗,现在想来,那种抱怨真的毫无意义。他顺着楼梯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向楼下走去,心里紧张地祈祷着一切能像他所期盼的那样顺利。五楼、四楼、三楼,目标在一点点地接近。可是,在二楼的时候,他听到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他紧张地兜看兜背上的尸体,长吁了两口气后放慢了脚步。上楼的是住在四楼的老呙。由于林一飞他们是在这儿租住的房屋,所以和这儿的住户都不算太熟,平时,他和老呙从没打过招呼,可此时,老呙见到林一飞的情形却停下了脚步。
“咋了?”他问林一飞。
“她突然感到身体不舒服,我送她到医院去。”林一飞答道。
“要帮忙吗?”老呙关心地问道。
“不,不用。”林一飞连连说道。
老呙没再说话,低着头继续上楼。林一飞的心仍在砰砰地乱跳着,他靠着墙微微地喘了口气,然后,快速地下到一楼,出了楼道向自己的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