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年了。一路上,梁中天克服了一个又一个人生的难题,终于赢得了现在的辉煌。
然而,成功的助力也是一次一次牺牲的累积所推动的。虽然现在鲜花已经覆盖了那条曾经泥泞的小路,但那条路上被风干凝固的脚印却还是那么清晰地显影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时时心动地感受着那段曾经有过的岁月。
对曹书琴的奋不顾身,自然换来了曹书琴对他的涌泉相报。受伤的那段日子,曹书琴不顾他的劝阻,几乎每天下班后都要过来照顾他。曹书琴也当过知青,不过,她比梁中天幸运。她的家在一个小镇,下乡的地方离家里很近,父母亲也都是街道上老实巴交的普通工人,所以,她没吃多少苦,在乡下只呆了三年就被招工进到了这座城市。特殊的机遇造就了他们相识,也让梁中天正在苦痛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他们在一起时谈得最多的就是知情时的生活,也正因为有了这段共同的经历才让他们彼此缩短了距离。
然而,即使再近的距离,有一段鸿沟却是梁中天怎么也无法逾越的,那就是感情。自从离开潘莲花后,他再也害怕打开这道心门。可与梁中天不同的是,曹书琴却是执意地要越过这条鸿沟:爱有时是很盲目的,特别是一个处在孤独中的女人,有时一个形象、一个举动甚至一个声音都有可能无意识地埋下这颗种子。只等到怦然心动的那一刻,便是遇到了阳光雨露。它会迅速发芽,把一片诱人的新绿带进这片充满梦幻的领地。
因为有了梁中天,曹书琴感到自己平淡的生活有了绚丽的颜色。尽管梁中天对她的热情表现得很淡然甚至有些冷漠,这也丝毫影响不了她内心正在快速升温的那份情感。在曹书琴看来,一个理性而深沉的男人是有大智慧的男人。他的激情只表现在他的眼神里,责任却会体现在他的行为中。
这天,曹书琴买了许多菜来到了梁中天这儿。梁中天已经痊愈,上班都一个星期了。对于曹书琴的突然造访,梁中天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不欢迎吗?”曹书琴站在门外笑着对梁中天说道。
“怎么会呢。”梁中天赶忙把曹书琴迎进了屋里。
“今天,我买了几个菜咱们好好聚聚。你的伤都好了这么多天了,还没有为你庆贺呢。”曹书琴把菜拿进厨房,挽起袖子准备做饭。
“为了我,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梁中天跟进厨房,歉疚地说道。
“做太多也是应该的。要没你,我这条命也许就报销了。”曹书琴熟练地从案板底下拿出个小板凳,又从菜篮里拿出一包豆角,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摘起豆角来。
梁中天想帮忙,曹书琴摆了摆手制止了。“你要觉得闲得慌,就给我拉段二胡听听。”曹书琴道。
梁中天立马拿来二胡摆开了架势。
“拉一段‘骏马奔驰保边疆’吧。我可不喜欢听你那什么阿炳的曲子,凄凄的,听着心里不舒服。”曹书琴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
小屋里响起了悠扬激昂的琴声,流畅优美的旋律让曹书琴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音乐哼起了这首曲子。看着曹书琴小孩一样天真的表情和晃动着的身影,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忽然浮现在梁中天的心里。
曹书琴把饭菜端上桌子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梁中天拉亮电灯。曹书琴摆上两个酒杯,斟上自己刚买来的啤酒。
“你知道我不喝酒的。”梁中天看着杯子里的酒犯难了。
“今天这酒必须喝。”曹住琴说道。随后坐在了他的旁边;“因为今天除了为你庆贺,还有,就是今天是我生日。”
“真的吗?你怎么不早说,我什么礼物也没准备。”梁中天急道。
“有你陪着我,我什么也不需要。”曹书琴避开梁中天的眼睛,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梁中天端着酒杯站起身来:“那好,虽没有鲜花,没有蛋糕,但我用我的真心真诚地祝福你,祝你生日快乐,一生幸福!”说完,梁中天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慢点喝,这可不是白开水。”曹书琴的话还没说完,梁中天剧烈的咳嗽声就传遍了整个屋子。
梁中天坐了下来继续往杯子里斟酒:“反正破例了,今天就索性放开。古人云‘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我倒要看看,这酒里到底有多大情趣。”
“还是少喝点吧。”曹书琴给梁中天的碗里夹了些菜。“你真的不喝酒?”
“至少在今天之前,我认为酒这种东西除了杀人、卖人,没什么可取之处。”梁中天道。
“怎么这么说呢?”曹书琴不解地望着梁中天。
“我爸就是让这东西给害的!那天,他的那个所谓的朋友请他吃饭,席间,他喝高了,竟然说了些针砭时事的话。我爸一向是很小心、很谨慎的人,要不是这害人的东西蒙蔽了心智,打死他也说不出那些话来。他那个朋友那时正好需要些材料,以便让他在政治舞台上更上一层楼,我爸便想当然的成了他的牺牲品。也就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喝酒。死的时候都拉着我的手嘱咐我,不要轻信别人,不要喝酒。”梁中天显然不胜酒力,几杯啤酒下肚,脸上就已经变色,像挂了块红布一般。
“对不起,我让你想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
“没,没事,这些都,都过去了。”梁中天摆了摆手。曹书琴听出梁中天说话有些不流畅,知道他过量了,便站起来说道:“别喝了。啤酒是慢上劲的,待会儿你可就撑不住了。”
曹书琴话还没有说完,梁中天已经扒在了桌子上。曹书琴推了推他:“我扶你到房里歇息吧。”
梁中天努力地撑起身来,仍摆了摆手道:“我还行。我还要给,给你拉首曲子呢。今天,是你,你的生日。”
“行了,以后再说吧。”曹书琴托住梁中天的一只胳膊,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顺势把那只胳膊搭到自己肩上,然后架着他慢慢地来到房内。
曹书琴帮助梁中天躺下后,正待离开,忽然她的手被另外一只粗糙却有力的大手拉住了。
“别——走。”她听到了梁中天的声音。这声音虽然有些柔弱,但在她听来却有如黄钟大吕般另她浑身震撼。她缓缓地转过身来,看见了梁中天落寞而又期待的眼神,这眼神只有男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才会出现。
“你别走。”梁中天重复道。曹书琴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这是多么让她心动的一句话,她觉得自己似乎等了千年。这样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自我。她任凭那双粗大的手把自己的手握着,像个傀儡似的顺着他的动作倒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