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以后,老板娘叫出了肖汉洲,把他带到了镇上的怡心园茶馆。在那里,老板娘介绍他认识了一个名叫“三哥”的人。三哥身材魁梧,皮肤粗糙得像牛皮,又黑又浓的眉毛下,一对眼睛虽然不大,却透着一股商人的精明。
“这年头,敢出去闯的才是真爷们。老话说得好:塘里的小蟹,海里的大鱼。爷们够胆量才能做大事……”三哥裂开厚厚的嘴唇对肖汉洲笑道,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度,像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喝了口茶后,三哥继续道:“不过,我们这是阎王嘴里夺食,玩命的差事,道上的一些规矩还是少不了的。”
“你们要怎么做?你说。”这一次,肖汉洲是豁出去了,所以,心里特别镇定。
“干脆。”三哥抬起桌面上粗大的右手,对着肖汉洲伸出一根拇指赞赏道。“既如此,多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我们这趟是去A国,规矩是每客二十万,分两次清款,前后各一半,风险自负。话是这么说,不过,你放心,还没有哪个浪头能掀翻我三哥的船。如果你同意,定好时间后,我们会有专车把你带到我们的聚集地。”
肖汉洲低着头沉默了一下,看是在思考,其实他是在抑制自己的兴奋。
“就这样吧。”好久,他望着三哥说道。
那天傍晚,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了肖汉洲栖息的旅馆楼下。老板娘进房通知肖汉洲,接他的车来了。肖汉洲赶忙提起早已收拾妥当的皮箱,随老板娘下楼钻进了面包车里。汽车出了小镇不多久,天就黑下来了。开车的是一个清请秀秀的年轻人,头发留得很长。从开车到现在,他除了看了几眼肖汉洲外,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我们这是去哪儿?”虽然年轻人不支声,肖汉洲可憋不住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年轻人几乎没有考虑就随口说道。肖汉洲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就算自己问的再多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窗外一片漆黑,肖汉洲感觉到汽车在走过了一段平路后上了一条乡间的土路,因为这段路颠簸得厉害。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在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里,汽车停了下来。肖汉洲下了车,虽然是黑夜,但凭着微弱的光线他还是能判断出,这是三间非常普通的民居。房子的四周被一片黑魆魆的树林掩映着,有一股很强的风吹过来,风里带着很浓的咸腥味,显然,这里离海很近。肖汉洲推开两扇木门,发现里面竟然聚集了七、八个人,他们或站、或蹲、或坐着,简单的行李堆得到处都是。开车的年轻人没有进屋,看到肖汉洲进去后,转身从外面带上房门离开了。肖汉洲提着皮箱朝墙角走去,因为他看到墙角有一把可以坐人的简易木椅;他能感觉到他从那些人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们都在拿着眼睛瞧他。肖汉洲在木椅上坐下来,把皮箱贴身放着,然后,从兜里掏出香烟。肖汉洲知道,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偷渡客,算上他,一共有九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女人。
一个长着一对扇风耳,鼓眼睛的男人靠近了肖汉洲。“老大,看你这样子也不算太差,怎么也想着出去?”男人走过来和肖汉洲搭讪。
“我是个不安分的人,就是想做些冒险的事。”肖汉洲递给男人一只烟。他现在也很想和人说说话儿。“你呢,也和我一样?”肖汉洲反问男人。
“我可没你那么好命。”男人叹了口气,在肖汉洲身边蹲了下来。“我是为了躲赌债。他妈的,你说这手气也真够背的,那么多子儿丢出去,不但没听到响,反而还被人像疯狗一样追来追去。幸好认识了三哥,他答应带我出去,可我没钱,只能出去后做苦工还债啰。”
“别泄气。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天知道哪片云彩会有雨?不过,雨下过了,天也就放晴了。说不定现在就是你小子转运的时候呢。”肖汉洲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听老大这么说,我的心里倒是开窍了。”男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接着,男人告诉肖汉洲说他叫马赶生。打过井,挖过煤,也做过包工头。没钱的时候有过,有钱的时候也有过,没钱的时候想有钱,有钱的时候,手又兜不住,所以到现在还是烂命一条,光棍一个。
“你知道我们要在这儿待几天吗?”肖汉洲心里还是惦记着眼下的事,他估计马赶生会知道什么。
“我看不会太久。听三哥的一个手下说,在一个无名岛的深水区,有一艘大渔船在等着,已经运过去两批人了,我们是第三批。只等我们一到,船就启航。但愿老天保佑一切都平安无事。”马赶生合住双手,眯上眼睛做祷告状。
果然,第二天夜晚,三哥现身在了屋子里。跟随他来的还有开车的长发青年和一个身体粗壮的中年男人。三哥让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船。一阵混乱过后,大家便跟着三哥一行离开了屋子。天上没有月亮,依旧是有很强的风在吹着。黑暗中,他们沿着小路穿过了一片树林。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了一种紧张和神秘。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个简易码头,码头上停着一只机动木船。
黑暗,把海和天连在了一起,海浪和海风的声音是那么的恐怖和怪异。肖汉洲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月兑离了地球,只身飘荡在了没有方向和彼岸的宇宙中,心里充满了迷惘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