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沦为一个四处东躲西藏的逃犯,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林一飞的身心饱受了考验和折磨,他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真正含义。他一直在想:或许那晚,他从山上跌下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个世界才是他今生最好归宿,可他偏偏被人救了,而且救他的是那么善良的一些人。恢复知觉后,他首先感到的是一种沉重。这种沉重让他痛苦,也让他茫然。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的一切?他无以为计,只能用呆滞的表情和沉默的方式来敷衍人们的问询。没想到这么做还真为自己减去了许多麻烦,所有人都以为他失去了记忆。如果可能,他真的想让自己失去所有的记忆,可是,以往的一切竟是那么牢固而又真切地在他的脑子里装着,折磨着他的神经。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不知道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会隐藏着多少未知的风险?所以,他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赶紧离开。然而,他的这种思想在他能完全行动时却被自己否定了。他感到了自己其实是置身在一个只有关怀而没有任何阴谋的环境中,接触的每一个人都用那么清澈的眼神和温和的言语对待他,他的思想和行为开始变得懒惰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好累,真的好累,他不想再到任何地方去了。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眼看着伤势已逐步痊愈,林一飞知道必须要去做以后的打算了。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呢?离开这儿,可自己已身无分文,能到哪儿去?要想继续留下来,就一定要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和能够让自己栖身的条件,他上哪儿去找呢?况且,长此下去,自己的秘密难保不被发现。林一飞又觉得自己走向了一个四面都是峭壁的山顶,怎么迈步都要跌到深谷里去!
“又在想什么呢?瞧你的脸色怪难看的。”兰子给一个病人输完液后来到了林一飞的身边。
“能想什么?我现在就是废物一个。”林一飞道,阴郁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来。
“可不能这么说。”兰子两眼看着林一飞道:“记忆这东西有时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在家里呆闷了想出去溜一圈,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就‘噌’地一下又跑到你脑子里来了。”兰子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得,这小妞还挺会宽慰人的。林一飞的心里稍稍地轻松了一些,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绝不能绕进这个话题里。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又转过头来对兰子笑笑说道:“兴柏叔呢?怎么今天没见他?”
“他一大早就到城里进药去了,要晚上才回来。”林一飞找到了转换话题的正确切入点,所以,兰子一点也没有怀疑他的用心。
“你从小就跟你爸爸学医吗?”林一飞继续深入话题。
“学过一些。不过,高考的时候,成绩不太理想,只读了个学护理的专科。毕业后,我本来想在城里找点事做,可爹说他这里缺人手,要我过来帮几天,我就回来了。”兰子道。停顿了一下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终究还是要出去的。”
有人在外面敲着柜台买药,兰子似乎清醒似的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兴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是乘一辆便车回来的,车停在离诊所几十米远的大道上。林一飞协助兴柏把两箱药搬进了诊所的药库。干完事后,兰子打了盆热水放在了兴柏面前。
“我没做晚饭。莲花姨刚才打电话来说,等你回来了让我们一块儿到她那儿去吃饭,她今天杀了只鸡。”兰子道。
“好吧,我们收拾收拾就过去。”兴柏对兰子说道。洗了把脸,拧干毛巾,把洗脸水泼到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