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盼来了一场雨。雨下得不紧不慢却特认真,筷子粗的檐溜从瓦缝里落下滴在工棚前的檐沟里。清闲和寂寞是一对孪生兄弟,尽管平时繁重的劳动压得所有的人喘不过气来,而一旦清闲下来,思想和手脚便又开始痒痒,总想着该用什么方式来打发这难挨的时间。这不,马赶生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方式,他约了几个工友,把简易的木桌朝中间挪了挪,麻将往桌上一哗啦,便坐在桌边摆开了阵势。其他闲着的人也不含糊,立刻围在了他们周围观阵助阵。工棚内氤氲的烟气到处飞舞,出牌与和牌总能把一些人的情绪撩拨起来。肖汉洲坐在铺板上抽着闷烟,这儿繁重的劳动着实让他有些吃不消,才几天,他的手上就打满了血泡。幸亏他以前经常健身,咬咬牙还能挺过去。想想以前呼风唤雨的日子,再看看现在自己的生活,肖汉洲的心里真的充满了恨和悲哀!“都是梁氏父子害的,若不是梁家父子,自己何曾会落得如此下场,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我所失去的从他们身上加倍地拿回来!”肖汉洲越想越气,想要复仇的烈焰把他的心烧得灼痛。可是,他清楚他现在还什么都不能做。他必须还要在这里苟活着,等待出击的时机。
那边传来了马赶生放肆的笑声,很显然他今天手气不错。“这小子,无论在哪儿总能找到他自己的乐子。”肖汉洲想,心里的烦恼稍稍减少了一些。和马赶生接触的这段时间里,肖汉洲感觉到,这小子虽然头脑简单,但人还算义气。他对肖汉洲说:“老大,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和你投缘。”又说:“老大,为啥不说说你的事呢?你可把自己隐藏得够深的。我猜,你以前一定是个人物吧?”
肖汉洲对他笑笑,不置可否。马赶生倒也知趣,没再刨根究底,但肖汉洲的城府和身份的神秘却在他心里产生了魅力,让他感到好奇的同时也有了几分敬畏。在肖汉洲看来,和马赶生的相遇,倒似乎是他生活里一个正确的偶然。他倒霉的路途仿佛因为马赶生的到来,手里平添了一盏灯,灯光虽然很弱,但还是那么回事儿地为他排除了许多困难和寂寞。
“想啥呢?眉毛拧得跟座山似的。”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肖汉洲才意识到身边多了个人,是“二楞子”。
“能想什么呢,想挖个什么样的坑把自己给埋了。”肖汉洲道,给二楞子递上了一支烟。
“咋了?受不了了吧?也是,如今有点难耐的,哪能耗在我们这地儿。不过,我看出来了,肖哥和咱不是一路人。肖哥是虎落平阳。他妈的,想想现在的日子,我也是一脑门子的气。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就那么几个子儿,还不够那些有钱人塞牙缝的。哎呀,还是咱表哥说的话实在呀,金钱和真理一样总是握在少数人的手里。看来,我这一辈子是没有出头之日啰。”二楞子感慨道。
肖汉洲听马赶生说起过二楞子的表哥。表哥当兵时是一个工程兵,转业后被分配在一家兵工企业做了一名车工。随着形势的发展,兵工厂转产改制,表哥买断工龄成了一个自由职业者。由于表哥懂得爆破技术,他很快就在一家矿山开采企业找到了工作。二楞子的爆破技术就是跟他表哥学的。可是,表哥虽然脑子灵光,人却不太安分。为了多挣钱,他开始在工作之余,用在兵工厂学到的知识偷偷地自制枪支。有一段时间,他确实挣了不少钱,家里还盖起了小洋楼。可是好景不长,突然的就有警察来抓他了。他发现警察的时候,警察已经围住了屋子。那时,他正在自家的三楼忙着赶完几天来的最后一点活。情急之下,他从三楼的窗子上跳了下来,结果,头部落地,摔死在了警察的脚下。
“也不尽然。熟话说,路有千条,就看你怎么走了。”肖汉洲重新续上一支烟,站起身把烟头扔出窗外。
“肖哥的肚子里有乾坤,若有啥好事,可不能丢下小弟哟。”二楞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