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很长——当天和宫的大门打开的时候,韩凤仪带着韩北望率先走出来,虽然极力掩饰,但她的眼底有一丝难以抹去的痛和疲惫。
陶昕来和大小苏迎上去,陶昕来往韩北望看去,韩北望倒是十分平静,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即便是两家来人协商,要闻人熙回心转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陶昕来琢磨不透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正想着一会儿回去问问韩北望,却又见闻人熙走出来,白子莲于是赶紧走过去,闻人熙便对她点点头,对旁边一个人在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为白子莲介绍。
“看什么?”韩凤仪看向陶昕来,语气不冷不淡。
“没什么。师父,我们回去吗?”陶昕来赶紧收回目光。
韩凤仪心情不好,她点点头,带着自己的弟子直接回三灵峰,这次是连招呼都没跟后面的人打。
回到三灵峰,韩凤仪让韩北望、陶昕来和大小苏先回去,自己一个人静静坐在灵光宝殿,一时心乱如麻。
天和宫中闻人熙态度坚决,宁愿付出一切代价也要解除与她韩凤仪的婚约,这对她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个白子莲有什么好,值得闻人熙这么做。
闻人熙显然早有准备,对于韩家提出的任何异议都有办法应对,且闻人家来的人明显就站在闻人熙那边。
韩凤仪抱臂站在窗边,回忆起与闻人熙认识以后的点点滴滴,心中一阵冷一阵热,一阵爱一阵恨,内心在不断地挣扎。
在闻人熙能够提供相同的利益合作空间之后,韩家的态度明显开始松动,看起来竟然是要同意闻人熙提议的架势。
现在。整个妙真,甚至整个开蒙都知道闻人熙为了一个叫白子莲的筑基修士要与她断绝关系吧?她自嘲地想,任心口那绵长的疼痛蔓延。
“姑姑。”韩北望走了进去。
韩凤仪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现在的狼狈。哪怕是一手带大最亲最亲的侄儿也一样,于是她整理了一下心情。却仍然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道:“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韩北望缓缓走过来,“望儿担心姑姑。”
韩凤仪沉默片刻,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什么事都没有。”
“姑姑,这么多年,你迁就他的太多了。可是他拿什么回报你呢?”
韩凤仪皱眉,“望儿。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韩北望摇摇头,“姑姑,作为晚辈,我不该问。可是,韩家,却没有人能像望儿一样为姑姑考虑。闻人熙对姑姑不好,望儿不想姑姑今后不幸福。”
韩凤仪怔忪了片刻,有些无奈地苦笑道:“望儿。我们是韩家人,今日即便没有闻人熙,也会有其他的人,这是我逃避不了的命运。原本我已经认命了……”没想到时至今日,倒还要侄儿来关心姑姑的婚事。
“姑姑……”
“不必再说了。”韩凤仪容色一整。“闻人熙背信弃义,巧言令色,姑姑不是想不开的人,此事休要再提了。”
韩北望一喜,料想韩凤仪经此之后定是想开了,便真就不提,心道让大小苏准备着的后招也不需要了,真是太好了。
韩北望走后,韩家本家来的人就找来了。韩家来人中有一个韩凤仪的长辈,他模模胡子,语重心长道:“凤仪,闻人家势大,此事恐怕难以如你所愿。”
韩凤仪讽然道:“如我所愿?我又能有什么愿望。韩在山向来寡情,心中除了韩家尊荣,再无其他。自己儿子都能弃之不顾的人,能指望他为妹妹做什么?”
那韩家长辈被她刺得脸上无光,想反驳又无从说起,一时场面尴尬起来。
韩凤仪轻哼了声,道:“回去告诉哥哥,闻人熙我不稀罕,婚事就此作罢。不过人的耐性是有限度的,再一再二不能再三。韩家弃我两次,日后婚配之事凤仪自有主张,哥哥的手可不要伸得太远,哼!”想到天和宫中,闻人熙单独与她道:“我本不识情爱,家族责任自难以推月兑。如今有幸识得,便再难将就。还望灵光成全。只要灵光成全,任何理由我闻人熙都接受。”
真是笑话!原来她韩凤仪竟是人家需要将就的存在!还说什么成全?从不知寡言少语的闻人熙竟能说出这番话来,竟在两家人和掌门面前置她于如此境地!
有多爱就有多恨,这情绪无法排解,她便暗暗压下,一股傲气撑着挺直了背,内心的怒火恨潮只不断压缩沉淀,只待日后一旦压它不住,便毁灭般爆发开来。
韩家来人得韩凤仪松口,知韩凤仪性情苛刻,此事已是难得,于是不再坐那里触人霉头,早早告辞去与闻人家商量细节去了。
闻人熙毁约背信,自是韩家提出退婚,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利益补偿都需要好好商议,他们站在韩家的角度做事,韩凤仪不过是韩家的一枚小小棋子。
只是,谁说棋子不能成长呢?
韩家家主韩在山恐怕也想不到,这个心高气傲几乎是被他赶出去再不能接触韩家核心权力的妹妹,今后的成就竟是韩家人中最高的。韩家荣耀竟然要靠这样一个妹妹来维系。
而韩凤仪此刻也没想到,郁结于心而无法排解的心思竟一日一日形成心魔,后带给她几乎灭顶之灾,人生轨迹就此改变。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闻人熙和韩凤仪之事至少在表面上平平静静地过去了,便是韩家提出退婚,但知道事情始末的人也不在少数。许多与韩凤仪看不对眼的人此时难免出言讽刺等等,可韩凤仪偏偏硬气,毫无察觉般该做什么做什么,该去哪里去哪里,姿态依然很高,神容已然严厉,仿佛丝毫没有受什么影响。至于那些怨恨苦痛也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韩北望到底不懂女儿心思,只当姑姑想开,大小苏则三天两头与人打架回来,不过多半时候是他们揍别人,谁叫那些人嘴臭,他们见一次揍一次,毫无顾忌。
有人到天灵峰董覃处告状,而董覃大约是家世不够过硬的原因,一直以来却是惯会做人的,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理会。
只苦了陶昕来,因为韩凤仪心情不佳,对她授课要求更加严厉了许多,这次因为一张符画得没达到韩凤仪要求,竟被要求绕三灵峰蹲跳一圈!这种事情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好不好!陶昕来认命地迎着朝阳在围观中蹲跳着,心中是苦不堪言。好在那时她被惩罚多了,脸皮也锻炼得跟城墙差不多了,任凭人在那里指指点点笑笑说说,她自跳她的,懒得理人。
不过韩凤仪虽然在这些事情上有些情绪化,但教她符篆之术却甚是用心,俨然是独门绝技倾囊相授的架势,让陶昕来受益匪浅。
再说聂元静。
聂元静自戴冠一别已有小半月未见陶昕来。者也是因为陶昕来刻意躲着他,加上他忙于门派交流之事,抽不开身的缘故。
开蒙各大门派之间向来有交流的传统,只是这一次时间格外长。往年最多也就一周大家就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这次这些人却逗留妙真,迟迟不肯走,今日与人约战,明日与人约战,尤其风头正健的陶昕来和白子莲被差不多修为的各派修士约战了不少。
不过差别在于,陶昕来能挡的都挡了,挡不了的就把韩北望拖出来,一般不浪费时间,只配合着韩凤仪的步调不停地学习符篆之术以及自身静修,她还要每天去览经阁——虽然很长时间都没见那位前辈了,但许诺的事情就要办到。如果有时间她就做做任务,争取早日把功绩点还给韩北望,所以结论是——她很忙。
而白子莲嘛一般不轻易拒绝别人的约战,不但去战,而且胜败都风度优雅,就像打广告一样,赢得芳心一片,好评如潮。结论是——她也很忙。
就这小半个月过去,各派人士终于在明里暗里满意了,纷纷返回门派,聂元静也才月兑开身来能好好堵一堵陶昕来。
下半个月不见,聂元静还挺想念陶昕来的,他心里有一种遗憾,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挑战之意。陶昕来那时若是没有打断他自己跑了,他或许还不会如此每日思想,正是陶昕来那样做了,他还就放不下了。原本与陶昕来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觉得轻松愉快的,这时每每想起她的好和无声的拒绝,心里便像是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矛盾又割舍不得。
这日陶昕来正蹲跳呢,他就驾着他的鞭子来了。
“昕来。”看到陶昕来像青蛙一样跳上跳下,他立刻就笑了出来。心里还在想着果然一看到她心里就高兴啊,她这样子还真是很喜感。
陶昕来最近正躲他,主要是她不太会处理这种事情,本能也就躲了,免得双方尴尬,不过她显然低估了聂元静的厚脸皮程度,尴尬的也只是她自己而已。
这时听到聂元静的声音,她本能地加快了速度装作没听到,典型地自欺欺人。
聂元静看得有趣,施施然跟在她身边却衣摆未动,姿态优雅得气死人。
“昕来,我……”他还未开始说,不料苏子全跑过来,一路跑还一路叫道:“小师妹!有人找你!是那个吴用!”
陶昕来看看还剩的小半圈山路,觉得人生真是苦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