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遇到玉墨,陶昕来或许一辈子都不能找得到瑶城,而如果不是遇到得到过化形海兽指点的陶昕来,玉墨也终其一生无法找到瑶城,更无法得知那个人真正的心思。
瑶城在什么地方?它是一座城吗?
其实不是,瑶城不是城,它其实喻意一个人的名字。而实际上它本不写作“瑶城”,而是“瑶承”。
陶昕来不知道“瑶承”,所以思维局限在“瑶城”上,琢磨了那么久一直不能得入其门。
而玉墨虽然知道瑶承这个人,但却不知道“瑶城三松”四个字,所以一直以为是“瑶城”,而不是“瑶承”。
如今得到这样的提示,玉墨骤然失态,因为他长久以为的欺骗竟是另外一种欺骗,他的记忆和情绪,所有所有都经历着颠覆,让他一时间无所适从。
陶昕来被玉墨一路带到白雪覆盖的雪山之上时,脑子里还闪烁着无数问号。
玉墨不解释,只是一直走,一直走,走过的地方甚至没有留下脚印。而陶昕来则艰难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
雪山越往上走越冷,不止是冷,而且寒风呼呼,风势很大。陶昕来在将阿图身上的寒冰融化时差不多就耗尽了灵力,这时候连好好调息一下都没有就被突然狂的玉墨心急地拉了上来,御寒的能力直线下降,不多时嘴唇都白了,脚也开始打摆子。
陶昕来看看一眼望不到峰顶的万仞雪山,觉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等她上去,估计两条腿都别要了,小命也要跟着玩儿完。
她停住脚步,左右看看有没有什么挡风的地方,是没有。这雪山生的真特么太整齐了,一座连着一座,每一座都看不到顶。而且连个起伏的小山丘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无奈之下,陶昕来喊了声:“玉墨,太冷了。”
玉墨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没听见陶昕来的话,只一个人闷头往上走。
这种温度,这种风的强度对他来说真是太弱了,弱爆了。
陶昕来喊了一声,见玉墨没回头,于是转身就往山下走。
她觉得玉墨大概不需要她,自己就以找到瑶城了。而且,就算需要她,她这样子除了搭上一条命,估计什么也办不到。
玉墨若真需要她。会回头找她的。不找,就说明不需要。
陶昕来很果断地下山,若不是太冷,她都想直接滑下去算了。
她走了十几步,背后一股寒风卷起。将她整个人凌空卷起不断倒退,等她坠下去的时候,正摔在冰冷冷的雪地里,摔在他面前,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我有让你离开吗?”
陶昕来一肚子火,勉力站起来。道:“我还不想冻死。”
玉墨注意到陶昕来越显虚弱的状态,想到自己方才只顾着想那些往事,也没注意到陶昕来,确实理亏,想了想,顺手在陶昕来身边打了几个手势。于是那刮乱她头的狂风转了个弯,她周身像是有一层防护罩一般,半点冰寒不侵。
玉墨抿抿嘴,再往前走的时候脚步慢了下来。
陶昕来这回好受多了。胳膊扭不过大腿,她忍下心里的憋屈继续往前走。心中对修为提高的渴望越急切。
雪山越往上走,山上覆盖着的白雪越坚硬,它们表面渐渐包裹上一层厚厚的坚冰,整个雪峰就是直指天庭的尖冰。
玉墨突然抓着陶昕来的肩膀纵身跳起,不过几息的功夫,两人已经立在冰峰之巅。
这个地方的寒风已经不是玉墨以控制的了,陶昕来马上感觉到那层防护罩越来越薄,很快有刺骨寒风从她背后灌了进来。
玉墨看了她一眼,脚步挪了挪,站在了她的后面。
是,这风是四面八方的,即便他站在那里,也不能挡住所有的寒风。
天已经全黑了,不过雪山冰峰在夜色中依然清晰见。
玉墨抬头看看天,无声地伸出手放在陶昕来的双肩上,道:“再忍耐一下。”
玉墨的双手原本无比冰冷,但在这时候却古怪地显得温暖起来,连带着让陶昕来的身体也热乎了些。
好在离天亮也没多久了。天方亮时,旭日东升,将连绵雪峰往西头拉长了影子。
一道,两道,三道……
陶昕来惊奇地现,被拉长的影子里有三道模模糊糊像是松树的模样。
玉墨辨识了一下,抓着陶昕来的手向由近及远的第三道松树影子跃身而去。
瑶城三松,陶昕来尚不理解这其中的意思,玉墨已经精准地找到了线索。
冰山万仞,陶昕来只觉得寒风刮脸,有如刀削,不久后又有雪来,着着打在人身上,竟比石子还硬。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凤萍雪停,人漂浮在空中,像是处在真空中一般。
玉墨负手缓缓前行,他走得而慢,但是并未有我迟疑,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很能不止一次来过。
陶昕来跟在后面轻轻地走,她觉得自己如果脚步稍微重点,会不会就要飞起来了。
这里也很冷,但是这种冷和雪山上那种冷不一样,雪山上那种是常年冰雪覆盖的寒冷,这里却是清冷,虽然冷,却不是不能让人接受。
周围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空间里从天上往下排列着一道道弯曲折叠的彩色极光,极光以外的地方便是铁灰一样的颜色,显得极空。玉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走,走了一段路后,前面出现一颗枯树。
满天满地就只有这一棵树,一人高的小树孤零零地生长在缤纷的极光之中,虽然树上没有一片树叶,树枝也是灰败的颜色,但是自有一番古朴安详。
陶昕来随着玉墨走到树边,看到光溜溜的树干上有一个巴掌大的刀刻的图案。
陶昕来仔细看了看,好像是一种昆虫。
玉墨道:“是蝉。”
是了,那正是一只蝉的样子。
玉墨胸口起伏了一下,转过头去看陶昕来。
因为他的眼神太复杂深沉,陶昕来警惕地看向他,道:“怎么了?”
玉墨盯着她,道:“除了瑶城三松,你还有什么线索?”他顿了顿,“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这个地方不是轻易能出去的。”
陶昕来摇头,“除了这四个字,再没有任何线索了。”
玉墨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过头去看那颗树上的图案。他伸出手,用大拇指在那图案上轻轻描画,似乎在思考,然后他道:“滴一滴血。”
陶昕来直觉这只蝉的图案与她有关,不过还不等她细想,玉墨已经用指甲上骤然生出的冰刺刺破陶昕来的手指,然后只见那冰刺的尖端往前一送,那滴血便落在了蝉的图案上了。
虽然只有一滴血,但是那灰褐色枯枝上蝉的图案却顿时生动起来。血迹浸染了蝉的每一丝线条,让它们变成了血红的颜色。然后很快,那蝉像是活了一般,仿佛立刻就要展翅飞出来。
陶昕来惊讶地看着那只蝉图案,心中忍不住惊叹。
这是什么人在这里画下了这只蝉,太像了,而且充满了力量的感觉,那些神秘的诱人的力量深深藏在图案之下,让人忍不住渴望,忍不住靠近。
实际上,陶昕来也确实靠近了。她忍不住伸手去模,是玉墨却挡开了她的手。
“你……”
玉墨也不理她,只是皱着眉静静看着那个图案,好半天才道:“不够。”
什么不够?该不会还要她放血吧?一滴不够,要一身?
是玉墨却用重新生出的冰刺刺破自己的手指,然后将自己的血滴在了那图案上。
这个时候,陶昕来才明白玉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随着鲜血重新浸染那图案的每一丝线条,那蝉真的活了!那是一只真正的蝉,一只火红的蝉。它的翅膀是透明的红色,它趴在树干上,陶昕来仿佛以听见它呼吸的声音,因为它呼吸得十分沉重。
本来,陶昕来对昆虫类是没什么好感的,虽然谈不上害怕,但也绝对不会想要接近。是这时候,那红蝉重重呼吸了三下之后,张开翅膀飞刀她被冰刺刺破的指尖上时,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凑到眼前,想要仔细看一看那红蝉。
红蝉在她的指尖亲吻了一下,然后又飞向一旁愣愣看着它的玉墨。它同样停在了玉墨被刺破的手指上,也同样亲吻了玉墨的手指。
最后,它停在了玉墨和陶昕来中央,似乎在艰难地抉择。
陶昕来没说话,因为她一头雾水,不知道说什么好。
玉墨也没说话,他的目光空茫,仿佛在看着红蝉,又仿佛在透过红蝉看着很遥远很渺茫的时空。
好半天后,陶昕来才听到玉墨轻轻问道:“你是在等我吗?是我已经被寒冰封印。”
玉墨伸手,那红蝉便飞到他掌中,似在亲昵地诉说着长久的思念。
玉墨神情恍惚了一下,然后眼神变得坚定。
陶昕来顿觉眼前一花,玉墨直直站在她面前,口中飞快地念着什么,她没听全,只听到开头一句,是玉墨说:“现在,是该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然后她的头壳开始生疼,仿佛有什么在里面要炸开一样。
她极力忍受,极力抵抗,是她的力量太微小了。她的眼前是一片血红,红得满天满地,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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