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都忘记闭上了,仿佛第一次坐过山车时候的心情,闭眼与睁眼都免不了身体被抛上半空再颠来倒去的折磨,逃避与面对,我永远选择面对。
身边猛地传来震天响一声尖叫,我来不及分辨是什么动静,只见眼前那辆红黑色系的赛车已然停在了身前,紧急刹车导致地面与轮胎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震痛耳鼓。那一瞬间,我几乎失语了,明明心里激动地简直要把民法通则156条一口气背出来。看着渺飒摘下头盔笑盈盈地望着我,我咧了咧嘴,想对她也笑笑,却发现自己脸皮都已经僵了。
白狼的女友在一声尖叫后就逃跑了,此刻正在十几米处一边哭一边发抖,而他的车子停在了超出矿泉水瓶大概五六十厘米的地方。
再看渺飒,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车子稳稳地停在距离我二十厘米不到的地方。
从距离上看她已经赢了,而白狼的女友不战而逃,更是输得彻底。
倘若把这当做是同□VS异□的比拼,比赢了我是挺开心的……可是又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儿,至少我跟渺飒又不是那种关系。
心里有点怪怪的,我想走两步,可挪了挪脚才惊觉自己的腿软无力。渺飒在我摔倒之前一把将我接住捞进怀里,大笑:“哈,真吓得腿软啦!”
我不无羞愤地瞪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以为呢?”
“我说了会刹住的。”她微微一笑,忽然双臂发力猛地将我按进怀中,嘴唇附着在我耳畔,她轻声道:“我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我被她抱得有点心慌,赶紧挣扎着推开她,“哈、哈哈,是啦,你多厉害的,总之、嗯,比赛已经赢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渺飒下巴挑向那群激动到几乎失控的粉丝群,“恐怕不行了。”
“什么?”
我话音未落,粉丝群里已经出来了两个代表,兴高采烈地拉住我的手:“Vesper(我胡诌的英文名),你太厉害了,刚才真的是对你另眼相看,难怪Musa会选你做女朋友。这下我们对你都是口服心服了!晚上我们准备了一个庆功宴,请你无论如何要一起来!”
我一边堆着僵硬客套的笑应付那两名粉丝团代表,一边用眼神与渺飒进行交流:
我能不去吗?
人家可是特意在邀请你。
你的赛车比赛关我什么事?你去不就好了吗!
今晚你可是大功臣,恐怕比起我,她们此刻对你的兴趣更大。
那我自己回家!
恕我直言,这里打车不太好打,你是坐我的车来的。
交流到这里,我已经悲愤了。粉丝团是自己包车来的,我要么自己往前走出几里地打车,要么就只能乖乖坐渺飒的车听她安排。
“渺飒,思归!”
正当我郁闷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如天籁般传了过来,我听到她确切地叫了我的名字时简直要喜极而泣。
“华姐!”
秦霜华一身正装地站在我们身前不远处,手上拎着一个提袋。看到她我如同看到了救星,太好了,我可以搭乘华姐的顺风车离开这里。
渺飒的脸色有些僵,看着秦霜华优雅地走到我们身前,她冷着脸道:“你来干什么?”
秦霜华却不以为忤,她晃了晃手上的提袋,淡淡一笑。“我不来,谁给你收拾烂摊子?”
渺飒哼了声,却难得地闭嘴了,未作辩驳。
我忍不住问道:“华姐,袋子里是?”
“那些记者的内存卡。”
秦霜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给我狠狠惊了一下,想起刚才山下、山腰上长枪短炮的记者们,顿时对秦霜华的敬佩又更深一层。这做事也太周到了!
“这要被老爷子看到,恐怕你又要被禁足。渺飒,过火了。”秦霜华镇声道。
“还有你,思归。”她说完渺飒,又转头看向我。
“我?”
“她疯,你不该也跟着疯,刚才如果出了任何意外,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秦霜华的话令我陷入了沉思。刚才逞一时之勇答应了约战,热血冲头倒也没觉得怎样,可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却是一阵脊背发凉的后怕。倘若刚才出了任何一点计划外的纰漏,或许是车子临时状况,或许是渺飒状态不对,或许是我受惊乱窜反而自己撞了上去……总之任何一种情况都是完全不容乐观的可怕!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苏曼来,她的脸,她的眼,她的手,她的一切一切……如果刚才我被撞歇菜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苏曼了!
秦霜华的人精属性简直爆表,从我神游的眼神中就猜到我心中所想了,她拍了拍我的肩,叹道:“这件事记得千万不要告诉Vanessa。”
我把头点得鸡啄米一样,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跟苏曼说啊,反正现在我也没事,就当做梦一场,忘了吧忘了吧!
我完全没心思加入粉丝团的所谓庆功宴了,委婉表达了希望能蹭秦霜华的车子到律师楼下取我自己车子的美好愿望,秦霜华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见我去意已决,渺飒哼一声,特别不屑地看我俩一眼然后跨上了她那辆炫酷无比的赛车。
临上车前,秦霜华扶着车门站定,回身望向渺飒。“晚上过来吧,我有事和你说。”
“你让我去我就非得去?我就不稀罕看见你们。”不顶嘴会死星人凌渺飒,我发现她只要对着秦霜华那就是典型的狗嘴吐不出象牙,没一句话能顺顺当当地说出来,非得别扭着来。
秦霜华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是我家。”说完,车门砰一声关上了,她发动了车子。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在车子开出去之后回头隔着后玻璃看向了渺飒,然后,内心顿时复杂难明起来。
渺飒刚才跨着摩托的英姿不见了,她竟然俯身趴在了车头,双手紧紧按在头上,分明,是一副苦恼莫名的模样。
苏曼还是不理我。我摆弄着手机看着我打出去的两个电话,一个是自然挂断,一个,人为挂断。人为挂断至少说明她人确实在,我在考虑要不要再打第三个。
电梯里没信号,算了,还是回家再打吧。出了电梯,我正一边走一边掏钥匙,突然听到隔壁单元的屋子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还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我皱皱眉,没准是人家夫妻俩打架呢?还是别管闲事的好。可钥匙刚插进锁孔,一阵更形尖锐的叫喊声蓦地划破空气,跟着隔壁单元的门竟砰一声开了,“救命啊,杀人啦!”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人跟疯了似的冲了出来。
我被这突来的一幕吓住了,有那么瞬间大脑完全空白,竟连避让都忘记了!那女人一出来本来是要往电梯跑的,可是看到我站在虚掩着的房门前,她猛转了方向便向我冲来。与此同时我看到一个瘦瘦干干的男人举着把尖刀随后冲出,因为看到我他愣了一秒,就这一秒的救命时间那女人猛地撞向我,一下子撞开了我刚打开还没来得及推开的房门躲了进去,冲进去的同时还把我往外一搡,我踉跄几步跌出去,正正便撞在了那持刀的男人跟前。
“哎——”我一声“你”还哽在喉咙口,我家大门便砰一声被摔上了。
我登时脑中一空,这都什么事!这都什么人啊!
我刚站稳身体,就见我身后那持刀汉子一个箭步窜到我身前一脚踢在了门上。估计是杀红眼了,一脚踢去见踢不开门,猛转身就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被吓得不轻,一边往后退一边想安抚他的情绪让他冷静下来,结果那汉子一眼看到我手上的手机就直觉地认为我是打算报警,脸色一变提刀便向我逼近。
我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白晃晃的刀子犹然滴着血,那一脸死白的强徒正一步步向我逼近。“别、别冲动!”我当他的面扔掉了手机,再举起双手正对着他。“看到没,我没打算报警,冷静点,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想清楚,杀人可是死罪,要以命抵命的。”
“反正已经要活不下去了!死了拉个垫背的也不错!”那歹徒红着眼叫道。
“冤有头债有主,我真的只是路过的。”无处可退,安全门在楼道尽头,距离大约十几米,以我的腿力大概跑不到门口就会被他抓住,企图逃跑再加上楼梯间空间狭闷反而更加容易激起犯罪分子的激动情绪,不是好的选择。
“你跟那个贱女人不是一伙的,不是一伙的你救她?”歹徒的刀子上上下下地挥舞着,看得我寒毛直炸。
“你也看见了,刚才是她闯进我家,并且推我出来挡刀。”我继续安抚着他,临危不惧临危不惧!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即墨思归,现在没人会来救你,你得自救!
“你先放下刀,好吗?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对了,给你看我的工作证,我是律师,我可以帮你的!”我说着便要打开公文包掏工作证给他看。
“包扔地上!你,退开几步!”他听到我说出律师两字,脸色有些许的动摇,挥舞着刀子要求我退后几步。
我照他的意思做了,将公文包故意扔在了离身前更远的地方,然后在他虎视眈眈的逼视下缓缓后退了几步,后背几乎就贴在了电梯门上。
他捡起公文包,打开翻了翻,掏出工作证仔细看了一眼,脸上戾气渐渐消去了一些。
“你现在相信了吧?”我趁他不注意手贴到身后使劲地按着电梯,快来人啊,来人啊,怎么就没人上来呢现在!
他胡茬遍布的脸快速抽动着,似在思量什么。
我以为他被我说动了,正要再接再厉劝他放下刀,谁料他却忽然使劲把我的包扔在地上,涨红了脸怒吼:“你骗我,你们律师都不是好东西,什么公理正义,我没钱打官司,你会这么好心肯帮我?!”
“冷静冷静!你误会了,不是所有律师都像你说得这样的!至少我不是!”我被他起起伏伏的情绪搞得快精神奔溃了,拼命安抚的同时身后突然响起“叮”得一声,然后我在那歹徒忽然睁大的双眼中看到身后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了,有清楚的说话声传来——
男人的声音:“就是这层,到了到了!”
我与他同时一怔,我几乎是以光速转身,扒着电梯门便向里面钻去!
“站住!”他一个箭步窜过来就要抓住我,而与此同时我的身体已经进了电梯。那歹徒一抓未中红了眼,又见到配着电警棍的保安出现,他再次抱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想法一刀向我划了过来,饶是那几个保安反应极快地去架住了他仍是不可避免地被他的刀子在我后背上剌了一刀。我眼前一黑差点就栽了下去,痛!痛死人了啊!
“小姐你没事吧?坚持一下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一个保安扶住了我,紧张地看着我后背汩汩而出的鲜血浸透衣衫,再一滴滴滴在电梯间光滑的地面上。
“没、没事……”我咬牙强撑着,想起我丢在外面的手机和公文包,“我的手机和包……帮我捡一下,在楼道里。”
“好的小姐,你放心我们会帮你拿到手机的。我先带你下去。”
年轻的保安扶着我从电梯里出去,见我走路都打着颤儿,他不忍心地问:“小姐,不介意的话我背你吧,你流血很严重。”
“不、不用了。”我咬着牙,扶着那保安的胳膊摇摇晃晃地走出楼门,把车钥匙给了他。“谢谢,麻烦带我去医院。”
高级住宅区就是很便利的,几分钟之后我已经在医院的夜间急诊部了。被急诊医生简单检查后确定没有生命危险,创口不算太深,也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人有些虚弱。护士们给我做了紧急止血处理,再消炎止痛,然后给我吊了一瓶静脉输液。我想起自己的手机和钱包都不在身上,于是拉开帘子问在外头等着的小保安:“能借个电话打一下吗?”
他正接一个电话,闻言道:“小姐,我同事已经通过你的手机联系到了你的朋友并告知她你现在所在的医院,她等下就会过来了。”
“是一位姓苏的女士吧?”我的关注点只在是不是苏曼这上面。
“是位女士,但没说姓什么。”那保安道。
“应该是苏曼,渺飒现在正喝着酒呢。”情况不明,我选择自我安慰。苏曼,你就别再生我气了,虽然现在我痛得要死,可是只要能让你消气别说一刀,再来几刀我也甘之如饴啊。
“小姐,你不要乱动可以吗?”我扭来扭去令身后的小护士明显不满了。“这位先生麻烦你出去一下,我要给伤者包扎了。”
小保安走了出去,帘子再次拉上了。我被划破的衣服彻底被剪刀剪开,然后绷带便一圈圈缠了上来,前胸后背勒得我阵阵儿地气闷,咬着手背这才开始哀叹自己的霉运当头,怎么好好儿地回个家就弄成这样了呢?可转念一想是祸躲不过,倘若苏曼不是跟我生气而是和我一起回来,后果真是不敢想象!这样一想,心里又默默安然了,自己挨刀也罢了,这一刀要是伤在了苏曼身上,真的是要把我的心掏出来扔到滤网上去一遍一遍碾压的痛,都不足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