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抽搭搭地讲了前日个发生在书房里的事情,其中略去巧月呕吐,爷俩斗嘴一大段,又略去因为他又去了教场坝,巧月才睡在书房里一大段。掐头去尾,说着,说着,他把瓢儿又裂开了。
仇家这才明白,铁家兄弟跪地磕头,又躲着不见面的缘由。他叹了口气,心里骂道,这几个莽汉,咋得乱杀无辜呀。与他爹爹有仇,秧及女儿,算个啥子?满门抄斩,祸连九族?那和坐在北京城里的阎罗妖有啥子区别,和清妖大大小小的官吏有啥子区别?不能那么干嘛,我们是啥子人,不是官也不是匪,报仇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杀人也得杀得人人心服口服,人人伸大拇指,让一个人说闲话,都是不应该。即便错杀也不行,误杀也不行!唉,咋个如此莽撞呢!铁家兄弟呀,真真几砣生铁疙瘩哟!
灵峰一大早就来了,眉儿来上茶,他说不要,还是上酒吧。眉儿说,大天早起的,喝个啥子酒?再说也没得菜呀。灵峰说,光要酒,不要菜。你没听蒙古人说吗,有酒没菜,不算慢待?眉儿说,蒙古人?我上哪儿见蒙古人去。说着,还是整了几样小菜,泡酸萝卜块、麻辣萝卜条、糖渍萝卜皮、萝卜缨子煮小豆腐,刚摆上桌子,灵峰就笑,说,看不出,眉儿会整萝卜宴。行,二天谁家请厨子,我给你引荐引荐。眉儿说,对付着吃吧,没得心思给你煎炒烹炸,巧月没了,心里正不得劲儿呢。
灵峰吃惊地问:“咋得?你说谁…谁没…没了?”
眉儿把昨日个的事儿给他说了一边。灵峰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冤冤相报,何时是个头哇!误杀,误杀也是罪,也得下地狱,也难得超生!”
话没说完,兆老爷领着翠儿进来了。眉儿给他斟上酒,牵着翠儿的手,小声说着话,俩人进了里院。
灵峰喝着酒安慰他说:“兆老爷还是要节哀才好。”
灵峰笑了,说:“兆老爷气糊涂了,杀人是个乐子,我能理解。咋着,被人杀也成了乐子?”
“不糊涂,真得不糊涂。”兆谦和笑眉笑眼地说,“我一生杀人无数,结怨也无数,你看这一年,遇上四起暗杀,失去两个亲人。还有小半生呢,我不是得随时提心吊胆,小心提防?与其心惊胆战的熬日子,不如早死早托生。这个样子,啥子时候是个头呀?早点把命送给他们,他们也少了惦记,我也少了泼烦!”
“撇月兑,撇月兑!哈,哈,哈,兆老爷真真想得开。”
“不要提你那劳什子,什么佛?”兆老爷莫名其妙地恼了。
别忘了灵峰可是满人,可是八旗军官出身,他哪里会吃这一套?和你虚以委蛇,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惹急了,才不管佛门清规戒律呢,他敢立劈了你。
这时候,仇家回来了,兆谦和一哭一跪,打断了灵峰的诟骂。
仇家睁大眼睛,看着他,简直不相信眼前坐着的就是兆谦和,就是那个双手沾满鲜血,身负千百条命案的兆谦和。才几天没见,他咋变了,变成个慈祥的老人,变成个会疼人的长者。是巧月的离去刺激了他,还是老虎戴念珠,又憋啥子主意呢?仇家楞楞怔怔不知道该咋个开口。
为了今天的一场表演,兆老爷琢磨了整整一夜。巧月没了,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处理后事,而是如何处理和仇家的关系。他离不开仇家,必须和仇家密切来往,越密切越好,密切到言听计从,说话就灵的地步最好。
这个想法是刚刚才有的。在这以前,他也想着和仇家搞好关系,和个郎中搞好关系没得亏吃,一般人都会这么想,何况聪明的兆老爷。只是,当时没有没这么迫切罢了。四天前,他接到一封京城来信,写信人是九年前的镇雄营参将张兆绶,信写得很简单,板栗般的大字只写了一页:
紫云兄台鉴所托之事正在运筹待丁丑科鹿鸣宴之后当有捷音亦有一事相托弟将于秋月回滇专请物色一治疑难杂症之医生回京时携之送入宫中以备供奉此嘱
切切
张兆绶在镇雄州历史上名气极大。同治四年,苗民起义军陶三春率部围攻州城,守城的正是这个参将张兆绶。当时,他得到消息,起义军将在端午节这天攻城,半夜时分他率军先在城里鼓噪起来,烧杀抢掠一番,抢得大量金银宝货,打开城门扬长而去。前面提到的女画家曾兰芳,全家就死在这场惨祸中。逃跑以后,他改名张瑞臣又混进官场,在云南提督马如龙手下任守备。张兆绶比兆谦和能干多了,他买通提督、巡抚,得了个很好的考语,带上银子,进了北京,打算谋个再大点官。
到了北京,几经周旋,认识了李莲英手下的小太监,得知四十多岁的慈禧老佛爷身子骨欠安,失眠,健忘、月兑发,易怒,真真难煞大大小小的太医,谁也找不到病根,谁也无法下药,拖了四五年,越来越沉重。张兆绶闻言立即四面八方写信,请托狐朋狗友帮他物色良医,以做进身之阶。
兆谦和当然十分热心,不光是为了等着张兆绶给巧月寻找状元郎君,不光是等着丁丑科鹿鸣宴后的捷音,和一个与宫里头拉上关系的人来往起来,只会沾便宜,一点没得亏吃,这样的道理兆谦和明白着呢。只是,他不知道,就在这封来信刚刚发出三天,张兆绶在琉璃厂闲逛,偶遇曾兰芳。曾兰芳一家几十口死在这个恶贼手下,当然分外眼明,她没有惊动他,而是立即通知在京镇雄籍大小官吏,将恶贼诱骗出来,绑送大理寺。
于是,出现了慈禧过问案情,王际熙奉诏进京陛见等情。兆谦和不知道,就在他跪在仇家脚下,放声嚎啕的时候,张兆绶已经被判处斩立决,正在绑赴西市的途中,待到午时三刻就要身首异处了。
仇家赶紧吩咐眉儿,炒菜,炒好菜,上酒,上好酒,泡茶,泡好茶。谁知,酒上来了,菜上来了,灵峰起身就走,拉也拉不住,没的办法,只好送他出门。
仇家和兆谦和俩人推杯换盏,越发喝起兴头,一坛子酒下去了多一半,才想起说话。仇家问:“兆老爷,请客的事安排妥帖啦,日子定了没有?”
“哪里敢哟?你是官我是民,你是财主我是穷光蛋,礼还是要讲的。”
“不要再说你那些话!啥子官呀,民呀,咱们是朋友,是好朋友,是莫逆之交的好朋友。听到没有?”
“紫…紫…那个请客的事,你看是不是该准备了?”
“准备吧。该咋个准备你看着办,明日个我把银子送过来。你看一桌得几两银子?”
“二两,你看咋个样?”
话越说越投机,酒越喝越滑口,俩人都醉了,勾肩搭背,拍拍打打,好象分手多年的一对恋人,又聚到了一块堆儿,恨不得买半斤牛皮胶摽在一起。
廖大嫂和眉儿都早早睡了,翠儿也躺在仇家的大床上睡了,仇家坐在堂屋油灯下看书。他自己也不知道捧着的是本啥子书,心思根本没在书上,捧着书只是做做样子,做做样子给自己看。这一天遇到的事搅成了乱麻疙瘩,必须得梳理一番,搞搞清爽,琢磨琢磨下一步棋该咋个走。
“你出门那天做的,前晌你陪老爷喝酒,喝完酒睡了一下午。咱俩连话都没说上,啥子时候换新衣服给你看?”
“我出门那天做的?谁做的?”
“廖大嫂裁剪缝纫,我和眉儿扎的花,我自己个染的。”
嗯,就这么办!明天就去找兆谦和,告诉他翠儿我留下了。兆老爷赏的,绝不能委屈了她,既不撵也不卖,既不做妾也不做婢,我要娶她,正正式式娶她做妻。啥子时候娶?嗯,明年开春,就…就在二月吧,二月里挑个好日子。但是有个条件,兆老爷你不能告诉她,现在千万不能告诉她。为啥子?不为啥子,别告诉她就是了。
想到这里,仇家伸手将翠儿揽过来,抱在腿上,心里想只要大事一成,我就领上你和眉儿远走高飞,找个没官没吏的地方,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咱们男耕女织,种田读书,养一大群娃儿,和和美美过日子去。也别说谁是妻谁是妾,谁是大谁是小,能把日子过好就行,分那么清楚做啥子?他抱起翠儿进了里屋。
十四岁的翠儿知道他要做哪样,每个汗毛眼都充满了紧张,充满了期待,充满了惶恐,充满了不知所措。她紧紧缩成一团,闭着眼睛,颤抖着嘴唇,想说句什么,嗓子眼里塞着一把乱麻,堵得说不出话来,她想自己解纽子,手哆嗦着拿不起来,想抬头看一眼仇家,身子软得成了稀泥。
仇家站在床边,拉过翠儿,把她放舒展了,月兑鞋月兑袜子,翠儿也没有裹足,一双肉肉的脚丫露出来,仇家忍不住伸手去模,她悠地缩回腿,蜷起,躲开,不让模。仇家伸出的手又奔向裤带,解开,拉下裤子,露出前几天刚刚做成的小衣,小衣上两只蝴蝶,活灵活现翩跹在小月复上。刚想探头凑得近些去看,翠儿又一个翻身爬在了床上。仇家笑笑,说,害羞呢?没的关系嘛。伸手抓住肩膀,想把她拉近些,谁知肩膀没抓住,却把褂子抓了下来,原来是翠儿自己爬在床上解开了纽子。
仇家没有进一步剥笋去皮,而是拉被子给她盖上,月兑下长衫,穿着汗禢,穿着散裤,钻进被窝。把姑娘轻轻搂进怀里。
翠儿没有挣扎,只是欠欠**,配合着他去掉小裤,往近挪挪,枕在仇家的胳膊上,等待着不可知的下一步。
仇家把手收回来。心想,睡觉,明日个还有事呢。
谁知,翠儿的手伸了过来,解开汗禢上的纽扣,小心翼翼捻着,捻一会儿,柔柔女敕女敕的小手,又在厚厚的胸脯上来回揉搓,牙齿咬住仇家的肩头,慢慢地用劲,咬得有点疼,但是尚能忍受。
就在这似疼非疼之间,捏着,捻着,揉着,搓着,俩人慢慢地跌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