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正红的时候,萧峰回来了。《》////不负众望的,他以最小的伤亡,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这一仗如同雷霆一击,彻底击垮了阻卜部的反骨。如果不出意外,只要萧峰还活着一天,阻卜部就再不敢有心反叛。
在上京交接完工作以后,没有在意耶律洪基给他的赏赐,萧峰就继续回到了南京驻守。一回来以后,就听曲聆提起少林寺要召开英雄大会。于是萧峰收拾收拾,将文书工作扔给了南院枢密使耶律莫哥,就带着自己的妻子曲聆和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十八名武士,便往少林寺方向赶去。
由于宋辽之间常年征战,在两国的边界处其实是没有驿站的。大多数时候,一行人都不得不在野外风餐露宿。
这一日傍晚,曲聆和萧峰正倚坐在一起,一边随意的说着话,一边在篝火上烤着食物。二人举止亲昵,哪怕是再木呆的人也知道,此时此刻不应该去打搅二人。
“峰哥,这兔子怎么还没烤好?要不不要烤了,就这样吧,烤干了我不爱吃,我就喜欢吃女敕点的。”曲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萧峰手上烤着的兔子,油光水滑,香气扑鼻,一个没忍住,哧溜一下,流了一地的哈喇子。
萧峰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曲聆,“瞧你,多大的人了,居然还馋成这样。”
曲聆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嘴角,将口水擦拭干净,“那怎么一样,这是你亲手烤给我的。”说完迫不及待的接过萧峰递过来的烤兔子,啊呜一下,朝着肉最多最鲜美的地方就是一口。美的她整张脸眉飞色舞的。
萧峰看着曲聆的模样,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拿帕子擦掉手上的油渍以后,轻声说道:“你吃慢点,可没人跟你抢。我离开一会,马上就回来。”
曲聆一愣,看了一下系统插件里显示的“游坦之”三个字,突然一下,什么胃口都没有了。“他又来了……”
“是呀,又来了,这孩子挺有毅力的。”萧峰笑道:“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天地。不过现在的他,还差得远呢!”
曲聆咬了一口兔子腿上的肉,嚼吧嚼吧的吞了下去:“你倒是稀奇,他要杀你,你却还次次放过他?我们苗人才不会这样呢?说若是要杀我,我肯定是要先下手为强的。”
萧峰闻言哈哈一笑,宠溺的在曲聆的头上模了两下,就像安抚一只傲娇的猫咪,“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这孩子不一样,是我对不起他。当日聚贤庄一战,我为保自己,击碎了‘游氏双雄’的盾牌。哪知道他们有‘盾在人在,盾碎人亡’的家训。‘游氏双雄’之死,我虽觉唏嘘,却并无后悔。聚贤庄内的时候,他们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自然是不能束手就擒的。可是游坦之不一样,他是无辜的,说来也是我的过错。”
曲聆恨恨的咬了一口手上的兔子,没好气的说:“去吧去吧,我看与其说你在接受游坦之的复仇,不如说你在调.教他算了。”
“哈哈,这都被你发现了。不愧是我萧峰的媳妇儿!”萧峰闻言大笑起来,伸手捏了一下曲聆的鼻子,“那我便先走了,稍后回来。”
“去吧去吧,我会给你烤只你最喜欢的野兔,等你回来的。”
游坦之是跟着萧峰从上京回来的。据萧峰所说,当日他参加了耶律洪基为他凯旋归来举办的宴席后,回家的路上,便遭到了游坦之的刺杀。一开始他并未在意,只是在看到来人的武功之时,才暗自上了心。因为来人所用的轻功,与自家结义弟弟段誉颇为相似。虽然尚有差距,可是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是同门同种的功夫。
这让萧峰起了些兴致。于是并没有下狠手,只是像指导一样,点拨他的功夫。
谁知来人越打越狠,招招下手都不留余地,好几次都差点伤到了萧峰。而且来人的内功也相当怪异,似乎能吸人内力一般。
想到这里,萧峰眉头一皱,吸人内力的功夫,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些熟悉。于是萧峰不再留手,三下五除二的便将来人擒住。
身边的侍卫熟练的将来人捆了起来,扯下面巾后,萧峰才发现来人竟然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少年肤色苍白,身材消瘦,下巴尖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蕴含着的是滔天的恨意。这让萧峰有些奇怪,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一个少年。
“乔峰,你刚才是在戏弄我?!”少年恶狠狠的瞪着萧峰,咬牙切齿的问道。仿佛自己刚才,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萧峰拧着眉,没有回答少年的问话,反而问道:“你知道我原来曾叫乔峰?那想必你不是契丹人了。看你的身形模样,也不会是阻卜部的残余才是。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刺杀我?”
“乔峰你作恶多端,杀人如麻,简直就是一个大魔头。你甚至连养育你长大成人的养父母和你自己的授业恩师玄苦大师都不放过,你简直丧心病狂!和你这样的人多说一句,我都嫌自己肮脏。《》你还我爹爹伯伯的命来!”
“你爹爹伯伯的命?你究竟是谁?”萧峰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少年的话让他有些在意。
“大丈夫行不改名,做不改姓,我的名字叫做游坦之!”
“游坦之?你姓游?”萧峰突然一下想起来,当初带聆妹去聚贤庄找薛神医救治的时候,发生在那里的那一场血战。“原来你是聚贤庄‘游氏双雄’的后人。”
游坦之冷哼一声,“今天你既然捉住了我,那便也没什么好说,是我游坦之技不如人。不过萧峰你作恶多端,总有一天会有人收拾了你去!”
听到这句话,萧峰哈哈一笑:“这世上我萧峰杀得人多了去了,他们若是要报仇,我自然不会躲避。我萧峰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报仇!”笑了一阵以后,萧峰想起之前很在意的事,便继续向游坦之问道:“我看你先前所用的功夫,并不像是‘游氏双雄’的武功,你的师父究竟是何人?”
游坦之闻言一凛,冷冷的望着萧峰,“我的师父是谁,与你何干?”不知道是否想起了什么,原本像只落入陷阱的暴躁小兽的游坦之,面上竟然浮出一抹柔色,“萧峰你不用妄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要杀要刮随你的便。”说完游坦之闭上了眼睛,作出了一副慨然赴死的样子。
只是他握的死紧的双拳和那不住颤抖的睫毛,都表明了他并不如他口中说的那样,视死如归。
萧峰微微一笑,忖道:终究还是个少年啊!
也罢,当初是他杀了他的父亲伯父,他会来找自己报仇也属正常。
想到这里,萧峰示意捉住游坦之的侍卫给他松绑,“放了他罢。”
游坦之猛然睁开眼睛,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在问:“你究竟有何阴谋?”
萧峰心中嘿嘿一笑,说不出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只见他止住周围侍卫的劝阻,说道:“你爹爹伯父是我杀的,我认了。今日你便自行离去吧!他日你若是要报仇,我自然也等着你!”
被松绑的游坦之活动着自己的手臂,戒备的看了萧峰一阵,似是观察他是否真的要放自己走。见他确实没有再抓自己的意思以后,才运起轻功离开了。
萧峰看着少年的轻功身法,确实与自己的结义弟弟的很是相像。只是想来他还未融会贯通,是以运起轻功来并不若段誉那边潇洒自若,仿如闲庭漫步一般悠然。
………………
夜里曲聆忽然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插件中依然存在的“游坦之”三字,突然觉得一阵恼火。翻来覆去一阵,最后还是决定起身去看看。
她的响动惊醒了沉眠的萧峰,只听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许睡意的问道:“何事?”
“无事,你睡吧,我只是想要起夜罢了。”
听了曲聆的解释,萧峰复又沉沉的睡去了。
月色之下,曲聆站在旷野之中,看着白日里寻常的景物,在夜色的渲染下,变得凄厉可怖。她定定的盯着插件列表里的“游坦之”三个字,好似要看出一朵花来。终于,她点了插件中的名字。空中出现了一条只有她能看见的深蓝光线。光线的另一端隐没在树林中。曲聆知道,游坦之,就在那里。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曲聆说道,夜晚野外的空旷,将她的声音衬托的越发的幽远了。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回复,就好像曲聆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一般。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游坦之。”曲聆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这一次,她带上了名字。
光线隐没的丛林深处,渐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曲聆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里,只是须臾片刻,便有一个削瘦的人影从那里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游坦之带着几分局促,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微妙的喜悦,轻声问道。似乎是因为更深夜重,受了林间潮气的影响,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曲聆没有回答游坦之的疑惑,只是不带喜怒的说道:“你跟着我们很久了,从我们离开燕京起就跟着了。”
游坦之没有说话,曲聆也不在乎,只是继续问道:“你就那么想为你的父亲和伯父报仇?用我不慎遗失的武功秘籍,来向我的夫君报仇?”曲聆的话让游坦之脸色一白,不过在夜色的掩盖下,曲聆并没有看见。
“你当初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是他的王妃?!”好半晌游坦之才找回了自己声音,他有些不甘心,又好像自己受到了曲聆的欺骗一样质问着。
“我告不告诉你有什么区别?我怎知你的仇人会是我的夫君。若是那日你知道了我的夫君是谁,你捡到了我遗失的武功秘籍,难道还会碍于这是仇人的东西,就不去练了吗?”当初在无量山的时候,段誉得到了李秋水藏匿的逍遥派秘籍——北冥神功,小无相功和凌波微步。因为身负系统,她在借来观看的时候,刚好就将这几本秘籍誊抄在了阅读系统中。后来与萧峰在一起以后,也许是出于不能被阿朱比下去的心态——阿朱给过萧峰少林寺的《易筋经》,她就要给萧峰逍遥派的上乘武学。于是便拿了一段白编绫,将这几门功夫誊抄下来,做成了一块手帕,送给了萧峰。
只是没有想到,这块萧峰一直随身携带的手帕,会在一个清晨的时候,裹到了她的衣物里。最后被她遗失,让游坦之捡了去。
曲聆的话就像尖锐的锥子一样,刺得游坦之的心千疮百孔。到底还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少年人,原本偷学了别人的武功,就已经很不好意思的游坦之,突然听到曲聆这样说,只觉得自己像个小偷一样无耻而下作。在不知道曲聆的夫君是萧峰之前,还可以略带甜蜜的安慰自己,等自己大仇得报以后,再去向王妃殿下请罪。到时候哪怕王妃震怒,废掉自己的武功,自己也不会说上半个不字。
可是当跟随着萧峰来到燕京以后,发现当日那如母亲一般温柔的王妃竟然是萧峰的妻子时,游坦之简直不能接受。
他的内心时时刻刻都在受着煎熬。
正如曲聆的质问一样:难道他要拿着曲聆的秘籍,练着上面精妙高深的武功,却去向她的丈夫报仇么?!
曲聆的话让游坦之无敌之容,明明知道在这漆黑的夜里,她看不见自己的脸,可是游坦之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有些难过的表情。
“王妃殿下,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该偷学你的武功。可是萧峰杀了我父亲和我伯父,毁了我家世代相传的聚贤庄。身为人子,血海深仇,不可不报。待我完成了复仇,我自会自废武功,向王妃请罪。”游坦之从怀里掏出这么久以来一直贴身藏放的那块手帕,有些不舍的看着它。在手帕右下角的梨花纹那里摩挲了几次以后,终究是将手帕还给了曲聆。
曲聆接过手帕,看都不看,手心内劲一吐,便将这手帕震成了随便。
“——你!”游坦之瞳孔一缩,慌乱之中伸出手去,堪堪接住了几片残余。游坦之一瞬间只觉心口又酸又疼,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这手帕一般,碎裂开去,再也拼不起来了。
曲聆并不去看游坦之的样子,冷酷的声音在这夜色中远远荡去。“我的夫君是萧峰,你要找他复仇,便是要与我为敌。你知道你不是他的对手,现如今你还没死,不过是因为你知道他不会杀你。正如当日你仗着我不会杀你,而在俘虏中挺立。可从今开始,我便不会这样仁慈了,下次你若还是以复仇者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我必杀之!”
扔下这句铿锵有力的话语,曲聆便离开了。独留游坦之一人,在夜色之下,将那些支离破碎的碎步,一片一片拾起来。
(